这也是她和傅佑霆早就约好的,但凡攻伐他国,国破之日必是尸横遍野,妇孺皆难逃凌虐。
但她不希望傅佑霆是一个失道寡助的暴君,更何况对于现在的南祝来说,需要的是安抚人心,而不是镇压民议。
这些道理傅佑霆当然清楚,只不过他过去向来漠视生死,不会在乎手下败将的死活。
现在有了阿瑾的刻意提醒,他终于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当个人人都畏惧的煞神了。
不过还有个理由傅佑霆却是没说出来,从他再次见到阿瑾开始,他就发誓余生只为阿瑾而活,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对南祝余孽的清扫持续了十日,期间景玉早已将这次征伐南祝的战利品送回了有姜,等虞彦辞派人来接管边境十城。
至于傅佑霆对南祝这片疆域打算如何处置,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个准数。
按理说这并不难做决定,他既然是晟朝的摄政王,那这等开疆拓土的事对晟朝自然是大喜。
可偏偏他身份又那般特殊,和皇帝傅长策并不对付,而且看看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皇帝连点嘉奖也没有。
就可知比起开疆拓土的伟业,那些人对他功高震主的恐惧更多一些。
所以傅佑霆也懒得讨好谁,这几日都是下令将士修整,派人搜剿南祝逃窜的皇族,一副不急着班师回朝的模样。
这可让本就忧心忡忡的晟朝世家坐立难安了。
国之重器不擅动,平日里傅佑霆在朝堂上怎么和他们斗都没关系,可一旦他到了军中,拥兵自重,那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到时候他万一借着灭掉南祝的势头杀回来,那可是谁也阻止不了的,这样的事情在这乱世之中早就屡见不鲜了。
“南祝的问题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炎热多日的夏夜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傅佑霆和景玉站在廊下说话,这样的瓢泼大雨中,反倒让人有种安心的宁静。
身旁,傅佑霆沉默了良久,背负在背后的拇指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扳指,显然也在思考问题。
“晟朝的朝堂,没救了。”
良久之后他才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听起来还是有些失落。
失落,这样的情绪倒是很少在傅佑霆这个意气风发的权臣身上出现。
景玉一愣,随即想到他之前一直致力于推行新政,整顿世家,现在看来是终于意识到晟朝的真正问题所在了。
“世家对晟朝各方面的垄断已经根深蒂固,先帝一开始对权阀宗族的依赖无疑是饮鸩止渴,现在就算清算了荼毒朝堂的那几个权阀,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打压了一批世家,还会有新的权门崛起,然后又再次桎梏皇权,让晟朝的掌权者只能不断顺从他们的意愿做事,这些年晟朝的日渐衰弱不是没道理的。
晟朝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当年傅氏为了问鼎中原,不得不对这些土著许以重诺。
后来的历代君主想出了无数办法削弱世家,不仅没让他们收敛,反倒更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这些年如果不是傅佑霆弹压各方的话,晟朝早就被这些人搞垮了。
现在,要想改变这局面,唯有真正的不破不立,彻底根除晟朝的世家制度。
在此之前,什么开疆拓土对晟朝来说都裨益不大,这也是傅佑霆不想把分兵驻守南祝的原因。
南祝新降,局势不稳,国中肯定还有龚氏的乱党余孽,更何况还需要留下重兵善后,驻守。
如若不然,流窜在外的龚氏皇族很快就能死灰复燃。
跟着他攻打南祝的这十万兵马是他真正的亲信,如果分兵驻守南祝的疆域,势必会让他实力大受损伤,回到朝堂也未必见得就是好事。
所以他才会将班师回朝的时间一拖再拖,大约就是在找解决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