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八,会试放榜之日,春雨绵绵。
细细的雨丝落于刚刚生发的树叶之上,没有一丝声响,只有从屋檐上滑下来的水流,才在墙角处的青石板上溅起绵绵不绝的水声。
整洁肃穆的大周贡院丝毫没有受雨势的干扰,恢复了半月前的热闹,满眼都是身穿襕衫、头戴方巾的士子。
当然更多的还是书童、跟班模样之人,这些人聚集在贡院外的照壁前,焦灼着等待着。
这也便宜了临近街上的店家,稍有些钱财的考生,不愿在一干同年面前失了面子,都在茶馆酒楼中安坐,点上一壶香茗,几样点心,优雅地等待张榜时刻的到来。
街南边一座最大的酒楼内,大厅里坐满了考生,按照地域不同,各自坐在一起,泾渭分明。其中更是不乏一些声名显赫的才子。
这种场合,乡党之间互相吹捧,替彼此扬名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在关心自己前途的同时,各省考生都在暗暗较劲,比哪个省的名次更高,比哪个省录取的人数更多。
尤其是江南、浙江、福建、江西这几个科考大省,每科都要推举出几个公认的才子来,代表本省与外省打擂台。
而此时,酒楼大厅中最出风头之人,当属浙江考生郑贤,在他那帮浙江同乡卖力的吹捧下,俨然有大周第二才子的势头。
即便郑贤自视再高,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称自己为大周第一才子,这个宝座的归属,大周士林早有公论。
不过这并不影响郑贤此时的好心情,毕竟成为兴云先生之下的第一人,实在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反倒是一种难得的荣耀。
郑贤自己也拜读过号称科举宝典的《谈文录,并从中受益匪浅,自然知道卫辰的文章水平远非自己可比。
在众人的一致要求下,记忆力超群的郑贤将自己会试的首篇文章背诵了出来,惹得在座众人赞叹不已,都道今科会元非他莫属。
面对众人的赞誉,郑贤自是满口谦逊,但心底也是颇为得意。
他自认为今科会试发挥极佳,写出了前所未有的绝妙好文,只要不再出现河南乡试时解元郭进那般的狗屎运,必能一举夺魁!
浙江考生在那里旁若无人地自吹自擂,自然引的其余科举大省的考生老大不快。
只是郑贤确实胸藏锦绣,单单他刚才当堂背诵的那一篇文章,在座之人就少有能与之匹敌者,大部分考生自问才学不及郑贤,也只能皱着眉头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江南考生那桌上,众人望向一名面色微黑,举止沉稳的年轻人:“子纯兄,你的文章功底,绝不在那郑贤之下,何不也当众背诵出来,镇一镇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这位“子纯兄”姓陈名韶,正是今科江南解元,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大名鼎鼎的兴云先生的学生。
陈韶本是苏州人,幼年丧父,母亲改嫁,由祖父抚养成人,祖父病死后他便离家四处求学,辗转到了汴京。
恰逢卫辰大作《陈情表横空出世,引得汴京纸贵,陈韶久慕卫辰之名,遂前往府上拜见,最终通过卫辰的遴选,成为卫辰门下弟子之一,随卫辰一道前往禹州,侍奉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