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中回想起了自己当初大病初愈,沿着这条土路去盛氏义学求学的日子。
从僻居一隅的溪隐村出来,到县城、省城,再到天子脚下的汴京……
如今自己已是堂堂翰林侍讲,可谓功成名就,可是回首往事之时,仍然觉得一切都是那样地不真实,宛如一场梦境。
溪隐村口的大槐树下,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卫辰的三叔公,也就是卫氏老族长,领着全村的父老乡亲在村口迎接。
道旁还停了几顶软轿,软轿周围守候着大批衙役长随,十几名官员被簇拥在其中。
领头的一名中年官员正和老族长说着话,脸上笑容颇为和煦。
卫辰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此人正是刚刚从江宁同知晋升为知府的项士元。
去年年底朝觐宴的时候,卫辰与这位项知府还在建极殿有过一面之缘,自然是认识他的。
卫辰见状不由有些无奈,他这次回乡办的是私事,一路上连自己的衔牌都没有挂出,就是不想大张旗鼓,惹得惊扰地方。
在江宁码头下船后,卫辰也没有进入近在迟尺的江宁城,而是直奔溪隐村而来。
没想到,到了溪隐村,还是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连江宁知府项士元都惊动了。
江宁知府出巡宥阳,宥阳知县自然得作陪,这府县二道一同出行,一路上前呼后拥,锣鼓喧天,只怕是十里八乡都轰动了。
所幸卫辰目光扫了一圈,没找到江南巡抚刘洵,应该是不在,否则卫辰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恭迎卫学士荣归故里!”
远远瞧见卫辰一行的车马靠近,村口就已拜倒一片,一时间锣鼓爆竹齐鸣,十分热闹。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下拜之人中多有卫辰族中长辈,卫辰岂敢托大,当即下了马,快步上前将长辈们一一扶起。
众人与卫辰多年不见,不免有些缩手缩脚,局促不安。
有心喊卫辰一声“辰哥儿”,可感受到卫辰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官气,又不敢开口了,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卫辰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望着这些熟悉中又有些生疏的面容,当下三叔公、五叔母地一一叫了过去。
众人的拘束这才少了几分。
这时,卫辰看见江宁知府项士元正朝自己走来,不禁摇头苦笑道:“项兄,卫某此番不过是回乡省亲,何必如此铺张,还要劳项兄亲至,真是折煞我也!”
项士元哈哈一笑:“有道是,状元归省,迎道千里。卫兄乃堂堂六元及第,千古未有,胜过状元不知凡几,便是再铺张也不为过啊!”
卫辰这一路而来虽然低调,但毕竟不是乔装潜行,自然瞒不过有心之人。
项士元就是这有心之人。
建极殿内,他亲眼见到了赵真对于卫辰的圣卷是何等隆重,早就打定主意要与卫辰交好。
如今恰逢卫辰归乡省亲,项士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事实上,卫辰自汴京动身之时,就有江宁府驻京的长随传信回来。
进入江南省境内后,更有沿途驿站一站一站地向项士元通传卫辰的行踪。
所以项士元才能掐准时间,领着府县二道官员在溪隐村口迎候卫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