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新君即位,皆是这般口是心非,好像多不愿意当这个皇帝似的,大臣们也早就见怪不怪,总之自家这个劝进之功指定是跑不了了,只管恭恭敬敬地给新君磕头,而后山呼万岁。
虽然还未曾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但赵宗全如今已是实际意义上的新君,自然要履行新君的义务。
这第一件事,便是任命山陵五使和其他负责丧葬事务的官员,为先帝治丧。
其中,山陵使总揽全局,素来由宰辅担任,这个位置,韩章自是当仁不让。
而礼仪使,顾名思义,一般由精通礼制的礼部尚书或者翰林学士担任。
不过,赵宗全这次却并没有选择礼部尚书田东升或者翰林学士刘廷锡,而是直接点名礼部左侍郎申惟中,让他来担任礼仪使一职。
当初徐穆身死后,龙图阁大学士之位空缺,赵真曾授意赵宗全推举一个人选上来,赵宗全属意之人,正是这位礼部左侍郎,申惟中。
赵宗全也是没法子,他在禹州一窝就是二十来年,在朝中的根基实在是太浅薄,别说龙图阁大学士了,就是侍郎一级的官员,赵宗全也没怎么接触过,想提拔自己人也没人可提拔。
挑来挑去,有资格入阁的大臣中,唯有申惟中祖籍禹州,与赵宗全还算是有几分渊源,赵宗全便只能选了他。
申惟中虽有资格入阁,但在入阁候选人中的排序着实靠后,如果按资排辈的话,至少还要再等十年才有机会入阁为大学士。
而担任山陵五使,正是朝臣混资历和攒功劳的最佳途径。
赵宗全让申惟中来担任礼仪使,不知道省了申惟中多少年的水磨功夫,待到将来申惟中成了龙图阁大学士,又岂能不感念赵宗全今日简拔之恩?自然要肝脑涂地报答。
礼仪使之后,赵宗全又推举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讲学士卫辰为卤簿使,殿前司都虞侯沉从兴为仪仗使,兵部员外郎顾廷烨为桥道顿递使。
听到赵宗全提出的人选,殿内众大臣此时也都琢磨过味儿来了,看来新官家是要打定主意借着这次任命山陵五使的机会,来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心腹了。
不过这本就是应有之义,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呢,何况是堂堂一国之君即位?自然提拔几个自己人,做起事来才顺手。
大臣们没人吱声,已经升格为皇太后的曹皇后却是有些不大乐意了。
山陵五使,拢共才五个萝卜坑,除了山陵使早已定下是首辅韩章以外,其余四使竟然全都是赵宗全属意或亲近之人,这怎么能行!
曹太后当即就提出了异议,推荐礼部尚书田东升为礼仪使,开封知府唐宓为桥道顿递使。
赵宗全心里虽然对曹太后此举有些不满,但毕竟刚刚即位,倒也不愿真的与曹太后翻脸,只得故作大度地让步,将桥道顿递使一职交给了曹太后属意的开封知府唐宓。
说起来,这本来也是赵宗全理亏。其它职位也就罢了,桥道顿递使要负责从开封到皇陵一路上的交通后勤保障,涉及的庶务十分繁杂。
顾廷烨任官不久,而且还没当过亲民官,经验不足,根本就不适合担任这个职位。
如今既然曹太后提出来了,赵宗全自然没有理由再硬推顾廷烨上位,只得选择更为合适的开封知府唐宓,正好显示自己的大度,给曹太后一个面子。
先帝薨逝未久,新君与太后就因为山陵五使的任命生了龌龊,虽表面上还是母慈子孝,但大臣们却皆是看出了端倪,心里也暗暗有了计较。
这时,韩章忽然发现,方才太后与新君争论半天,申惟中的礼仪使、沉从兴的仪仗使、顾廷烨的桥道顿递使,太后都有所质疑,唯有卫辰的卤簿使,太后未发一言,显然是与新君一样,认可卫辰的能力与人品。
一念及此,韩章不由眼睛微眯,在心底暗忖:“帝后之争已是初见端倪,这小子倒是左右逢源,也不知日后又会站在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