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许鹤十几分钟前才放话说再也不跟他打球,本以为许鹤还会像以前一样闹几天别扭,没想到分钟不到就不生气了。
傅应飞扫了一眼许鹤。
少年还有点虚弱,红着眼尾。平常最爱面子的人,这会儿为了不耽误校队训练,连面子都顾不上了。
校医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叹息一声,“想训练可以,但你今天不能上场,我和你们教练说一声。”
“嗯。”许鹤带着鼻音点了点头。
校医拨通办公室内线电话,“喂?老徐?还能是什么事?你排球队里长得白白净净,看上去成绩就很好的那个……叫许鹤?”
他顿了一下,“干么四?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有什么要紧?”
校医一急就蹦蓝京话,“他有哮喘,最好不要参加今天的训练。”
“什么?有哮喘?”徐教练的声音大到不用开扩音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许鹤又紧张起来,手指紧紧抠住校医院就诊床的床单。
徐教练好像有他父母的电话,他会打电话转告吗?
校医翻了个白眼,“不是特别严重,我已经通知过他父母了,具体情况还是要到医院确定,我就是告诉你一下,这小孩非要去训练,你看着他点,我挂了。”
许鹤松开被揪到不成样的床单,不真实感再次潮水一般涌上来。
挂了?
这就结束了?
妈妈不会死了?
许鹤又看向校医桌上的电子日历。
,距离还有分钟。
母亲所在的公司离这里至少有分钟路程,就算她现在接到了教练的电话出发,分钟之内也到不了上辈子出车祸的地方。
真的安全了……
真的安全了!
许鹤眨了眨眼,情不自禁笑起来。
“行了?满意了?”校医冷笑一声,面色不虞,“一个个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和徐天阳一样。”
许鹤立刻垂下头,不接话。
徐天阳,他们现在的校队教练。
原本在省队里打副攻的位置,并在上个奥运周期被选入国家队征战赛场。
强悍的跳跃能力和跑位能力让他在赛场上大放异彩,成为进攻和拦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高强度的跳跃和跑动会对膝盖造成非常大的负担,徐天阳本该注意训练时长和上场时间,但当时的国家队青黄不接,根本没有能在正式比赛中替换下徐天阳的人。
最终,徐天阳在争夺奥运门票的一站中不顾所有人反对,坚持打封闭上场,虽然和队友们一起在世界杯赛中拿到了通往奥运的门票,但他自己却无缘征战奥运,黯然退役。
按理说以徐天阳的实力,退役后再差也该去市队当个教练,谁也没想到他最后竟然选择回到母校。
许鹤的视线漂移一瞬,剩下的细节像打了高浓度马赛克,怎么都想不起来。
徐天阳到底为什么选择当校队教练来着?
校医被这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气到说不出话,拿起放在桌上的马克杯猛吸一口,咕咚一声把水咽下去,“既然不咳嗽了,拿着药走吧。”
许鹤扫向钟,,还有四分钟就放学了。
他老老实实离开就诊床,将校医给的药揣进兜里,装乖,“谢谢老师告诉我父母,老师再见。”
说完,拽着傅应飞迅速离开医务室,再留下去他怕把校医气到辞职,不过,要不是校医刚才跟徐教练说已经通知过父母,他还真不会像现在这么放心。
许鹤对着教学楼的方向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回头看向校医务室,发现后窗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人能从里面看到外面。
确认安全后,他陡然转了个弯,贴着医务室的后墙走了半圈,绕到藏在医务室后侧的小西门。
傅应飞……
“你干什么?”
“出去吃晚饭。”许鹤笑着掏出兜里的块钱甩了甩,纸币在空气中发出几声轻响,“反正现在回去也赶不上上课,干脆先去吃晚饭呗。”
许鹤长得白净斯文,但多少带点爱冒险的性格,不然上辈子也不会选择玩跑酷,还在全球赛事上拿下冠军。
傅应飞深吸一口气,“现在?”
“嗯,我好久没吃小西门的鸭血粉丝汤了。”
时隔年,许鹤第一次畅快淋漓地笑出声来,“鸭肝全给你,去不去吃?”
傅应飞沉默一瞬,“去。”
许鹤哼笑一声,两人站在小西门边上树丛的阴影里等了几分钟。
放学铃响起,第一波学生走出校门后,两人才混在人群中出去。
学校小西门后面的巷子里有一排苍蝇馆子,头面很小,大多数馆子里都只放三四张桌子。一到放学,这些桌子边上就挤满了家里没人做饭的小孩。
由于今天来得早,许鹤抢了个靠门的好位置,“老板,两碗粉丝。块给您放盒子里了。”
他将手里的元丢进门口桌边生锈了的饼干盒里,坐回座位后边哼歌边晃脚。
店里的老电视常年固定在播放蓝京新闻的本地电视台,主持人一口标准的蓝京普通话,听上去分外亲切。
分,主持人忽然道“下面临时插播一条消息,时,新城广场附近的草场大桥发生一起连环车祸,目前造成人死亡,人受伤,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事故路段发生拥堵,请各位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家长及时绕行。”
许鹤死死盯着电视。
上辈子他也见过这条新闻,但上次是人死亡,其中一个是他的妈妈。
而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
“鸭血粉丝汤来了!”老板娘热情地将两碗鸭血粉丝汤放在桌上,“当心烫啊。”
许鹤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用力一掰,熟练地将分开的两只竹筷抵在一起相互摩擦几下,将上面的竹刺呼噜到地上。他将碗里的鸭肝全拨到傅应飞面前的碗里,“我请你,不该跟你吵架,吃吧。”
傅应飞掰筷子的动作一顿,双眼逐渐瞪大。许鹤竟然先向他道歉?虽然没说‘对不起’,但许鹤的字典里竟然有“我不该”这三个字?
他憋了一会儿气,轻声道“我也不该说你不适合当主攻,虽然你确实不太适合。”
许鹤嗦粉丝的动作一顿。
傅应飞实在是低情商典范,如果他真是岁,一定会因为这句话气到想把鸭血粉丝汤泼到傅应飞脸上。
怪不得傅应飞之后会被队友排挤。
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才被排挤来着?
记不请了。
许鹤眯了下眼,发现脑海中有关上一世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很多细节都被糊了一层薄膜,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哥哥在年卖掉了父亲留下的车,在自杀前想尽办法为他攒到足够上大学的学费的事他倒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他沉浸在自厌情绪中,竟然丝毫没有发现兄长的不对。那辆车是爸爸送给哥的成年礼物,只要哥哥想活着就绝不会卖。
可惜,那些钱最终都用来填亲戚经营不善弄出的资金窟窿。
许鹤喝汤的动作停下了,盯着碗里漂浮的油豆腐出神。
“怎么了?”傅应飞有点紧张,怀疑许鹤又生气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啊?”许鹤视线聚焦,哭笑不得,“你说什么了?”
哦,说他确实不适合当主攻手来着。
说起来,因为记忆细节的缺失,他对学校和校队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不如趁此机会套一套傅应飞的话。
许鹤提着汤勺在碗里搅了搅,“你说的对,我确实不适合打主攻的位置。”
傅应飞倏然抬头,震惊极了,眼睛瞪大了一圈。
“我不适合在排球队打主攻,那我打二传就适合了?”许鹤眯着眼笑起来,“为什么?”
傅应飞表情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许鹤不紧不慢从碗里挑出鸭胗干咬了一口,嚼完了以后催促道“想好了没?”
“教练夸你传球的姿势漂亮,球商也高……聪明,和队员们的关系也好,传的球打起来舒服……你其实也可以做主攻手,但二传才是最能发挥你才华的位置。”
傅应飞越说越顺畅,接着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听教练说,今天蓝京体校会组织人来和我们打友谊赛,可惜你不能上场,我们这边上替补二传的话……比较难赢。”
体校?能赢就怪了!
这个人居然还想着赢?
真不愧是精力旺盛、胜负欲强过理智的初中生。
等等。
“你觉得我上的话我们就能赢了?”许鹤难以置信地抬高声音。
“可能。”
许鹤两眼一黑。
要命,岁时的他好像比想象的还要厉害,可他已经年没打排球了。
虽然车祸重生前他为了重回排球赛场已经捡回一些技能,但这些技能建立在岁的身体上,而现在……他对自己岁时的身体一无所知。
如果现在上场打球,别说带着队伍获胜,说不定会因为身体不协调,传球太烂而被教练退货。
这可不行,这次所有悲剧都没发生,他不想再放弃一次排球。
“哦,对了。”傅应飞忽然道。
许鹤顿觉不妙,“怎么了?”
“教练还说今天要重新测摸高和拦网高度,你可以跳吗?”
“可以。”许鹤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个他会。
作为新时代跑酷运动员,跳跃技巧是必须掌握的东西。
前世他甚至可以不借力直接跳上米的矮墙,虽然不是净高,但这个成绩绝对傲视群雄。
虽然在短时间内恢复不到前世的水平,但那些技巧都还印在脑子里,测摸高的时候稍微用一下就行。
不说直接跳到和前世一样优秀,至少不会给教练一种‘我队里的优秀二传被顶替了’的错觉。
没关系,不会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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