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来一中当体育老师,本来是为了母校端午节发的鲜肉粽,他受了伤,手术削掉了他一块发炎的髌骨,医生说他可能这辈子都上不了球场。
说好听点他是为了支援母校,说难听点,他就是来养老摆烂。
但现在他被一个岁小孩的球打出了一点羞愧感,人家查出哮喘的第一天,医院都不想去,就为了不耽搁训练,上了场也不划水,每一球都打得漂亮实在。
赤诚,真挚,把人的斗志都烫起来了。
他一个成年人总不能比一个岁的小孩更不像教练吧?还得要别人提双二传才能想起来。
徐天阳伸手摸了摸黄铜哨子,想到省队总教练给他打得数十个电话,每一个都是请他去当教练。
他原本不想去,但如果队里有人想走职业运动员的路子,他作为一个成年人,是不是该给孩子们撑起一片天地?
徐天阳看向许鹤,这小孩他绝对不会交给市队或者省队,上去就会被练废,他舍不得的。
站在另一边的李航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徐天阳身边来了,他支支吾吾地,仿佛有话要说。
徐天阳冷笑一声,“来抢人?”
李航憨笑,“徐老师,友谊赛结束了以后我请你吃饭呗。”
徐天阳“我可吃不起你的饭,再说了,我不吃外食。”
这是所有职业运动员的习惯,他就算因伤退役也一直保留着。
“别这么说啊——”
“——李教练!当心!”
“教练,让一让!”许鹤喊道。
徐天阳瞳孔一缩,拽着李航一起往边上挪,才挪出一步,许鹤便一脚踹在椅子上,借力救到一球,后背向后摔在地上,然后借力向后滚了一圈,卸掉了力道后迅速起身跑回原位。
徐天阳被他摔倒的姿势吓得脸色都变了,倒是李航笑了一声,“你这二传对摔跤蛮有经验的,平常估计还玩了滑板什么的吧,没千八百次可摔不出他这么熟练的卸力姿势。”
“是吗。”徐天阳看向已经转到后排的许鹤,“我不会让我的学生跟着你去体校。”他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李航,我们一起经历过,你也很更清楚现在的省队和排协是什么样。”
李航不说话了,看向场中央奔跑的孩子们。
他们朝气蓬勃,眼里只有即将掉落在自己场地上的排球,他们心里只会想着要怎么拿到下一分,但打球不是光打球就好,成年人的社会里还有很多复杂的东西,压的人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如果不走正规选拔,谁会看到这些孩子,谁能带他们打正规球赛?”
徐天阳嘻嘻一笑,“前断时间我接到了省队邀请我去做副教练的电话,本来我不想去,但我现在改主意了,等我进了省队成了教练,踹掉那帮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东西就有人就能了。”
李航的表情复杂难辨,最终恨恨道“万恶的有钱人!”
他话音刚落,两声长哨音响起,这是比赛结束的哨声,李航和徐天阳同时看向计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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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靠着许鹤救起的那一球,赢了!
李航嫉妒得发狂。
徐天阳愈发嘚瑟,“你也看到了,好的二传能拉高所有人的水平,许鹤就是那样的人。”
李航心里酸的冒泡,他说服不了大的,只能跑到小的面前问“你真的不转校?喜欢二传的话我给你打接应二传,这个位置能更全面的发挥你的进攻长处。”
他凑得近,许鹤闻到了李航身上浓烈的二手烟味,刺得气管又痒又麻,他强忍着不适道“您现在还觉得二传不重要吗?”
李航看着他坚定诚挚的神情,不做隐瞒,“技术好的二传很重要,但这样的人很少,国际赛场上可能很多,但在我这里,一般的二传还是不重要。”
——你如果当二传,那么我觉得你很重要,但二传本身对于我和我的球场来说并不重要。
许鹤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邀请我,但我还是想兼顾文化课。”
李航不经多看了许鹤一眼,小朋友说话还挺委婉,竟然绝口不提是不同意他的理念,只说想兼顾文化。
许鹤等李航走远,立刻松了口气。
队友们笑着一拥而上,王一民带头扑到许鹤身上,连带着站在许鹤身边的傅应飞也一把抱住,又笑又跳,“我们赢了体校!赢了高中生!”
“不都是许鹤的功劳嘛,你高兴什么?”和王一民关系很好地人笑着打趣他。
“许鹤的功劳也不妨碍我高兴啊!你们难道不高兴?”
当然高兴了,但大家不敢去抱许鹤,更不敢去抱傅应飞,只能站在旁边围着,看上去进退维谷,怪尴尬的。
许鹤看了一圈,一只手捞住傅应飞的肩膀,另一只手随便扯过一个人环住腰,“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家最后都很拼命,连之前没跳起来的五号都跳起来了。”
“号一传也很不错!”
他喉咙极痒,说话带着小小的颤音,听上去怪高兴的。
大家沉默一瞬,又瞬间笑成一团,以前没发现,许小少爷赢了球还挺可爱的呢,不过……
“你怎么叫我们背号?”
许鹤……
不记得了嘛,可不是只能叫背号。
他刚想找个借口,一开口便轻轻咳嗽一声,然后一连串的咳嗽从他嘴里蹦出来,搭在别人身上的手也情不自禁缩回来。
傅应飞急急伸手去拍他的背,“你怎么又咳了?”
“李教练好像是老烟枪,他身上二手烟的味道有点太重了。”许鹤咳得眼泪都出来了,靠着傅应飞走到椅子边上坐下,情不自禁低头趴下去,用额头抵住椅子冰凉的面板。
他咳得又碎又细小,整个人都被呛住了一般,出气多进气少。
队里的人被吓住了,这才意识到徐天阳为什么要临时带着许鹤去医院,原来他不是感冒,而是哮喘。
许鹤侧过脸,冲目露担忧的同学摆了下手,“别围着,我没事,去收拾东西吧。”
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听了许鹤的话,乖乖散去。
徐天阳觉得稀奇,许鹤这小孩邪了门,打个比赛就让跟他一起上场的刺头们心服口服,确实了不起。
许鹤咳着咳着一把拽住运动水壶,但又不敢喝里面的水,咳嗽时喝水容易呛进气管。
真呛住可就麻烦了。
许鹤出神地想着,不一会儿手里就被塞了药,他看向将药放在他手里的人。
是傅应飞,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他外套的兜里翻出了药,现在正定定看着他。
“我不能吸这个。”许鹤将药放到一边。
虽然刚才医院的医生说这个吸入剂没事,但他清楚的记得,再过五年这个药就会和其他五种哮喘药一起被列进违禁药物中。运动员使用需要报备,如果他产生依赖性和抗药性,很可能会对将来的比赛产生影响。
许鹤仰头看向傅应飞。咳嗽已经停下来了,只是偶尔还会再咳两声。他又缓了一会儿才轻声补充,“我以后要当职业运动员的,不能吸这个。”
傅应飞顿了顿,他也想做运动员,当然知道许鹤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许鹤以后发病很多西药都不能用,只能靠自己抗过去。
傅应飞默默伸手,这次没拿药,而是拿起被许鹤拽住的运动水壶,拨开上面的盖子,塞回许鹤手里,“喝吧,喝完我再给你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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