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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鹤毫不犹豫地应“行。”
傅应飞抬手搓了一下后脖颈,&bsp&bsp紧接着将校服外套的拉链从下到上刷地拉起来,拉链扣险些夹到脖子上的肉。
许鹤看着他忐忑不安地做完这一切,接着扶着诊室的门把手深吸一口气,&bsp&bsp小心翼翼地推开,“医生您好。”
诊室的门在眼前合上,隔绝了一切声音。
许鹤收回视线,看向四周。
心理诊疗中心中比其他地方更柔软的地面和更完备的摄像头,意识到刚才傅应飞在诊室门口所做的一切都被坐在诊室里的心理医生尽收眼底。
他已经能想象到傅应飞在诊室里坐立难安的样子了。
许鹤轻叹一声,&bsp&bsp抱着书包,&bsp&bsp盯着诊室门前的地毯发呆。
心理诊疗中心有保护病人**的职责,&bsp&bsp所以隔音和影像保护都做到了极致。
明明仅有一墙之隔,&bsp&bsp但外面的人愣是一个字都听不见。
许鹤对着对面的木门发了至少五分钟的呆,&bsp&bsp感觉傅应飞一时半会儿不会从背后的诊疗室里出来后,&bsp&bsp便从包里抽出了那本复印来的新鲜习题。
与其坐在外面干等,&bsp&bsp不如写点题转移一下注意力。
心理诊疗中心隔音良好,沉浸感极强,许鹤写完了第一张的填空之后抬起表一看,分钟没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仍然没有一丝动静的房门,&bsp&bsp一丝疑惑涌上心头。
傅应飞怎么和医生聊这么长时间?
不会真的病入膏肓了吧?
他一边想,&bsp&bsp一边往下看大题,顺手在空地上写了个解。
诊室内一边跟傅应飞聊天一边关注着监控的心理医生十分无语。
他在这个地方干了也有不少时间了,&bsp&bsp这么离谱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病人是从心内科那边转过来的,心理状态良好,&bsp&bsp就是有点拧巴。
先以为自己有心脏病,&bsp&bsp然后以为自己有精神问题。
好说歹说才接受了自己对朋友有好感的事实,&bsp&bsp现在看上去神情恍惚,&bsp&bsp显然还不太能适应自己的人生竟然会是这样子的展开方式。
说了年少时的好感是朦胧的、正常的、一闪即逝的、不一定伴随一生,&bsp&bsp但这位病人看上去病的更重了。
他用一种严谨而不失认真的语气,实事求是地发问“消失之后具体会有出现什么症状?”
“……心率会变得正常。”心理医生干巴巴憋出一句,转头就看见被“病人”暗恋的对象正坐在他诊室外头沉浸式做题。
一道接着一道,停都不带停。
他被病人梗到的心脏逐渐被这一幕平复,看向病人的眼神也变得怜悯起来。
暗恋就算了,被暗恋的还完全没有那种世俗的想法。
医生本着职业道德循循善诱,“这个好感是会转移的。你说你是打排球的,打个比方,这个好感它也很可能转移到你其他队友身上,总之它不一定会一成不变,你现在不需要把它看得太过于重要。爱情只是人生这块十寸蛋糕上的一颗草莓,你可以把它留到最后吃,我建议你先吃蛋糕胚和奶油。”
傅应飞?
“什么意思?”
心理医生竖起左手食指,“好好学习。”然后竖起右手食指,“好好打球。”
傅应飞蹙着眉,“什么叫转移到其他队友身上?”
心理医生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以为傅应飞是想知道后半句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他是在膈应前半句。
累了,毁灭吧。
心内科那个医生是不是跟他有仇,所以请了个群演来刁难他?
医生扶住自己的额头,轻声道“这个就是字面意思,人的一生可以只喜欢一个人,也会喜欢上别人,明白了吗?”
傅应飞喉咙里涌出一股气,嘴唇微微抿起,面颊的肌肉往上提了一下,接着眉头拧得更紧了。
心理医生了悟。
他明白了,病人下意识排斥喜欢上别人这个人生选项,他已经认定了他的小草莓了。
可以,牛皮。
你哪里是来看病的,你是来确认今后求婚对象的吧?
他好好上班当着社畜,突然被路过的健康病人踢一脚。
头回见,头回见。
医生缓慢地说“当然了,很多人也会和初恋结婚。但是你现在这个年龄做出的决定还比较草率,你还是高中生,我刚刚看见你朋友正坐在外面写题目,你可以效仿一下,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够委婉了吧?
能把‘别谈恋爱,好好学习’说得这么艺术也只有他这种资深心理医生能做到了。
傅应飞对上心理医生莫名期待的视线,窜到喉咙里的台词顿了顿,变成了,“一起写题目?”
“……也行。”医生敲了敲自己桌上的表,“我们按分钟收钱的。”
很贵的,快走吧,球球你。
傅应飞没动,“我父亲有精神类疾病,现在还在接受药物治疗,我今后会有这种疾病吗?”
“这个需要你做一下血常规,然后去照个脑部t,如果有需要,还要查一下脑电波。”
医生瘫着脸,“我感觉你现在非常健康,不需要进行额外的检查,但如果你有这个需求,想要花钱买个安心,我也可以给你开这些项目,这些都比较贵,你确定要?”
傅应飞不假思索,“要全套。”
医生……行吧。
“先去付一下咨询费,青少年一小时,一分钟块,你是一小时零一刻钟,一共是。然后这个诊疗单是你要的全套,付过钱就可以去查了,拿到报告之后直接来找我就行。”
他送财神爷似的把傅应飞送出诊疗室大门,把黄呼呼的诊疗单塞进他手里,“出报告的时间比较长,可以先让你的朋友回家。”
许鹤将握着差不多写完了的试卷,看向从诊疗室探出头的心理医生,两人对视一瞬后,他问道“医生,他没事吧?”
近距离面对“病人”的心上人,医生被少年干净的精神气儿冲得微微后仰。
他侧头看了一眼比他还高的傅应飞,心道这怪不得呢,长得好看,成绩看上去也还不错,也不是那种瘦麻杆的类型,哪儿哪儿都很好。怪不得他提到别人的时候病人是那种看不上眼的态度,这能看上眼就怪了哈。
“应该没什么问题,需要做个检查。”心理医生信口胡诌,“不过t要两个小时才能拿,现在去拍,大概七点一刻可以拿报告。”
“好,麻烦您了。”许鹤道完谢,将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的试卷往包里一塞,“你怎么在里面那么久?”
傅应飞刚对上许鹤的眼睛,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脖子。
许鹤?
额……
“算了我不问了,你去检查吧,我在那边休息区等你,等会儿打车回家吃个晚饭再来拿报告。”
“嗯……要不然你先回去也可以。”傅应飞回头,看了一眼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心理医生,燥热得差点当场把身上的秋季校服外套扒了。
许鹤看了看傅应飞,又转头看向心理医生,不明所以。
要说没病吧,这个傅应飞和心理医生的关系看起来不像是没病的样子。
但是要说傅应飞有点毛病吧,他本人好像又十分健康。
许鹤干脆放弃,“算了,反正也没有训练任务,我看医院边上有一个家属休息区,那里有椅子,你先去查,我到那边等你。”
心理医生听到这话,眉头止不住跳了跳,他太清楚这句话对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小孩有多大杀伤力了。
家属休息区,啧啧啧。
他又转头看向傅应飞,果然看到这位“病人”耳朵已经红到几乎透明,整个人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我是谁、我在哪儿、家属是什么的呆滞感。
心理医生等许鹤走远,轻咳一声,“醒醒。”
傅应飞如梦初醒,用一种逃跑的速度直奔收费区。
他来之前万万没想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原因竟然不是心脏病。但是心理医生说有的人因为生长环境的问题,会对喜欢同性的人出现排斥心理,不知道许鹤会不会排斥这些。
应该不会吧,鹤鹤连跑酷这种很多人都没见过的新式极限运动都能接受……
傅应飞一边想,一边在收费护士惊诧的目光中抬手刷掉了将近块钱。
等做完了检查,两人先回去对付了一顿晚饭之后又去医院取了报告,检查结果当然是什么事都没有。
傅应飞拿着报告和少了近的银行卡长舒一口气。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高兴的是他没有得什么会影响职业生涯的疾病。
难过的是他确实对自己的朋友有超出朋友以外的好感,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找借口逃避事实,而他连许鹤能不能接受同性喜欢同性都只知道。
整个黄金周傅应飞都很愁。
许鹤也很愁。
生长期悄然而至。
膝盖和腹股沟间歇性的疼痛让人难忍至极。
他晚上睡前总是需要用毛巾热敷一下,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仅能缓解疼痛,晚上睡觉的时候该痛醒还是会被直接痛醒。
黄金周期间校队不需要训练。
许鹤见不到徐天阳,只好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徐天阳正在和柏函在家里吃火锅,闻此噩耗,瞬间感觉火锅都不香了。
运动员在生长期来临后需要适当减少训练,给发育让路,而许鹤正值状态的上升期,这时候减少训练实在可惜。
但这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发育太重要了,而且青少年快速生长期间也是提升耐力和持久力的好机会。这个机会一生只有一次,只要训练到位,运动员今后的上限甚至可以拔高一大截。
而许鹤因为肺部和支气管的问题,耐力格外差,这是他唯一的提升机会。
徐天阳对许鹤道“开学之后我和柏函一起给你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根据检查来给你制定训练计划,无论你原来是怎么想的,这段时间你自己做的那些加练必须立刻给我停掉,不要影响自己的未来,听明白了吗?”
许鹤当即答应,一顿饱和顿顿饱之间该选哪一个他还是拎得清的。
“我保证除了摸一摸排球保证手感,其他任何多余的训练都不做。”
徐天阳再三叮嘱,“只能摸,扣球跳跃之类的事情都不能做,明白了吗?”
“嗯,您放心。”
虽然许鹤说得真诚,但鉴于这孩子之前的信誉情况,徐天阳还是慌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觉,每天早中晚固定打三个电话叮嘱许鹤,生怕金蛋自己把自己给练坏了。
许鹤度过了一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十分煎熬的十一黄金周。
徐天阳的电话比前世的催债人都要准时,他接到后来甚至能精准地在教练打电话之前就站在电话机边上等待,在电话铃响起来的一瞬间拿起听筒回话。
生长痛是间歇性的,一般晚上十一点之后发作的更多,他痛得睡不好觉,开学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而一周没见的傅应飞看上去比他还要憔悴,感觉像被吸干了精气,眼眶挂着两个黑眼圈。
两人面面相觑,最终许鹤问“放假一周没见,你干嘛去了搞成这样,瞧你这黑眼圈比我都大。”
傅应飞心虚地别开视线,“也没干什么……就是陈明那个案子开庭了,我跟了一天。”
其实他本来不想去的,但是这两天许鹤的脸霸占了脑子,晚上的时候思绪极其纷乱,搞得人根本睡不着觉,他觉得用别的事情来转移一下注意力比较好。
仔细想想也只有罪无可恕的陈明可以让人冷静下来。
陈明犯了诈骗罪等多项罪责,数罪并罚,判了年有期。
宋飞兰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当场甩了陈明一个耳光,直接离婚,整个现场宛如一出闹剧。
他看着落魄的陈明,脑子里想的竟然是开庭还不如打球转移注意力来的更有效。晚上回去睡觉时,脑子里自动播放许鹤从小到大的可爱片段,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
傅应飞叹了口气,“他被判了年。你呢,怎么了?”
“我生长痛。”许鹤痛苦闭眼,坐到傅应飞身侧,“睡不好,天天晚上膝盖痛。”
傅应飞肩颈的肌肉逐渐松弛,整个人瞬间往下矮了一截。
许鹤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要说什么?这么紧张?”
“没、什么。”傅应飞磕巴了一下。
“哦……”许鹤没精力探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趴下睡觉。
太困了,上学宛如上刑。
白天的时间在课间睡觉和上课写题的交替中过去,连不熟悉许鹤的人都看出了他不对劲,更何况是傅应飞。他看向许鹤水壶里逐渐见底的水,最终还是没忍住,添水的时候帮许鹤也加了一杯。
以前也是这样的,这不属于动心之后主动接近的范畴,心理医生不会在意的。
傅应飞将水壶放在桌子边,看着上课上到迷瞪的许鹤拔开扣子灌了一口,连里面什么时候多了水都没发现。
许鹤喝了一天都没把水壶里的水喝完,感觉自己的水壶好像观世音菩萨的净瓶。
下午五点多,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困意终于消退了一些。
他对傅应飞道“你今天自己去校队,我今天停训一天,徐天阳让我去找柏函做完检查之后再视情况重新制定训练计划。”
傅应飞扬起的嘴角落下来,嗯了一声。
声音小到宛如蚊子叫。
许鹤狐疑地看了傅应飞一眼,总觉得自己的小竹马有点不大对劲,但他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没空细想。
“我先走了。”许鹤将斜挎包往身后一别,朝着傅应飞挥了下手,“你训练的时候别太计较王一民抽风,他还在进步,以后会好的。”
傅应飞这回没嗯,显然是不太赞成这话。
许鹤……
算了,也就说一下试试。
他轻车熟路地往学校医务室走。
校医务室没有条件做这种有关运动员生长期的专业检查,柏函勾着自己的车钥匙让许鹤上车,等这辆精英商务车停在了新城广场的停车场时,许鹤才知道了柏函想带着自己去哪儿。
竟然是柏教练开的健身房。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看着眼前的健身馆,脑子里浮现的是——
震惊!豪门富二代拒绝继承家业后出逃,再回家竟然是为了……
许鹤猛地晃了下脑袋,将这个加大加粗的黑体标题从脑子里晃出去。
他跟着柏函走进健身房,一路上到楼。
一楼和二楼都是健身用地,完全对外开放,给钱就能玩,但是三楼需要刷卡进入,如果不是有柏函带着,许鹤都不知道三楼也属于健身馆。
这里活脱脱就是一个专门给运动员准备的诊疗室。
柏函掏出门卡,“我们最好在小时之内把所有检查做完。”
“为什么要在小时之内做完?”
许鹤?
他没说话啊?
回头一看,两个月米没见的柏教练正抱着手臂站在柏校医身后,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
霍!
他当即后退一步,避免被殃及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