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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日光被厚重的乌云遮盖,风呜呜地吹,寝殿内的帷幔被风吹得肆意飘扬,里头的人却不恣意,似是被枷锁环绕不止。那枷锁越缠越紧,非要她缴械投降为止。
容柔嘉急急地喘息,看着落了一地的碎片,碎片中的她满目悲凉,她拾起一块碎片,紧紧地握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即便手心被碎片划破。
一时间如千斤压顶,她瘫坐在地上,任手中冒出的鲜血染红衣裙。
昏睡中所做的梦就如同这碎片一般残破,所有的梦一瞬间涌进她的脑海,挤得她头脑发涨,只得抱紧自己。
无助、痛苦和害怕死死地包围着她,她从来都不喜落泪,落泪向来是懦弱之人所为,她不是那种人,可脸上真真切切多了几道泪痕。
她的泪流着流着,不停歇,她忽而一笑,不知是在笑什么,笑那些梦?笑自己?
可她容柔嘉向来觉得自己是内心坚强之人,从来不轻易落泪,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时常落泪的?
或许是从遇见萧明赫之后。
她孤单又安静地瘫坐在地上,如同失了魂魄一样,静待时间飞逝。
风不知是什么时候停了,帷幔也不再飘动,寝殿内死一般的沉寂。不见月华,只余黑暗。
寝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这次再也没有人出声阻止。
容柔嘉没有抬头,只听脚步声也知是银画。银画持烛满了这一室明亮,她寻了床榻,并没有容柔嘉的身影。直到她走到妆台附近,有许多道刺眼的光芒射进她的眼眸,待她再走进些,发现了已经有些僵直的容柔嘉。
她脸色如木,右手红得发黑,左手却是白皙干净。
银画定睛一看,那分明是干涸的血迹,她不由得瞪大了眼,有些痴呆。银画反应过来之时,她人已经跪在容柔嘉身边。
她忍住落泪的冲动,颤着手掰开容柔嘉的手,她手中的碎片亦是发黑。
“殿下……您同银画说,您这是怎么了?您还有我,您别怕。”
容柔嘉闻声木讷看向她,眸色暗淡,她忽地抱住了银画,抱得很紧很紧,银画亦是回抱她。
不过片刻,银画便觉得颈肩一片湿润,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似是很少见过容柔嘉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轻轻拍着容柔嘉的后背,温柔地安抚她。
“银画……”
“你觉得我是谁。”容柔嘉哽咽道。
银画一怔愣,有些错愕,她不管容柔嘉是谁,她知道这是她从小一起陪伴长大的殿下。
“殿下是全天下最威风的公主,亦是奴婢心中最完美的女子,没有人能比得上您。”
“银画,我好像一个贼。我不仅偷了一个人的性命,更偷了她的人生。我从小自持身份高贵,总觉得我得到的尊重都是应得的,我是大周唯一的公主,自然是高高在上的。”
“我坚定地认为,我就是我,我就是这大周的长公主,无人是我,无人能成为我。可我发现,我不是我。我的性命,我的身份,我的尊荣,全是偷来的。”
银画清楚地感知到,她所拥之人竟是在忏悔和害怕,可银画认为,容柔嘉只是容柔嘉,无人能替代。谁敢取代她,谁又能取代她。
可无她,不成大周。
“我在昏睡之中,做了无数个破碎的梦,它们零零散散,有的一晃而过,有的长久不变,在这些梦中我看到了她的脸。”
看到了谁的脸?
容柔嘉喘息着,有些急切又有些平静,“我看到了纪舒卿的脸,那是我无比熟悉的面孔,是我。可我是容柔嘉!我不是纪舒卿!我以为,那不过是我看错了,可是那之后的梦境,纪舒卿的脸庞无外乎皆是我。那些无端涌进我脑海的梦,仿佛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可这实在是荒唐。”
“在一次梦中,我与她曾相见过,她露出了她的皓腕,上头有一粒朱砂痣。她声音轻柔,笑着告诉我,她是我,我是她。她太过温柔了,而我却是冷厉之人,我们又怎么会是同一人?父皇在世时,我总是蛮横娇嗔,后来没人能保护我了,我便觉得妄图将我们姐弟二人拉下高台之人都该死。她在靖安侯死前,被保护得太好了,靖安侯爱她敬她护她,不曾让她受到半分委屈,即便受了委屈,她亦是咬碎牙吞下肚子。可我不是这样的性子,谁给我气受,我便会千百陪奉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