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卓思衡来说也是一件费心劳神的事,不过他心中已然粗略有了人选,就是要回去看看目前各人手头的工作,还需统筹。就算越王在卓思衡心中再是个混账,正事上他也会派个得力的人去帮忙,至少不至于给沿途的官吏和百姓添上麻烦。
这一点反而太子的心性卓思衡放心,倒无需过多担忧。
离开天章殿时他忍不住在心中自嘲,皇帝替两个儿子安排差事,他想得怕是比皇帝都多。
……
几日后,京郊小道。
树叶尚未尽落,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在人烟稀少的夹道上行过,却将最后固执的几片枯黄叶子震到马蹄下。
此处临邰江支流浅溪,因上游落差高故而不易结冰,此时仍有潺潺水声伴随马蹄达达,前面的车夫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拉扯缰绳,正当他调整姿势想松弛一下臂膀的时候,却忽然见路中央摆着个鱼篓横着根钓竿。
鱼竿横亘阻碍道路,他赶忙拉停了马车,后面的马车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谁叫你停了?”
车内传来声不耐烦的呵斥。
不等车夫回话,自路边走出个钓叟打扮的村夫,优哉游哉踱步至道中,将鱼竿提至肩上,又拎起鱼篓。
可他却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
恐再遭训斥,车夫怒道:“好狗不挡道,快滚!”
钓叟苇编的斗笠挡住了脸,教人看不清长相和岁数,只见他略调整过扛钓竿的姿势,慢吞吞挪出两步,又低头似是在数鱼篓里的鱼。
马车里的人终是不耐烦探出头来,此人不是别人,竟是越王刘珝,他怒道:“还要我教你怎么赶路不成?”
车夫本就是越王的仆从,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只好跳下车握着鞭子准备抽打走挡路的钓叟。可此人却不知为何,没有半点惧意,竟慢慢悠悠拎着鱼篓扛着鱼竿一步步迎上来,直至马头前策。
“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越王殿下。”
越王一愣,这讨厌的声音过于耳熟了,他当即便听出是谁才能说出这种让他泛起恶心的话来,而面前的钓叟也摘下斗笠,露出那张温和的笑脸来。
“卓侍郎,你不会真在这破地方钓鱼吧?”越王看着他咬牙切齿道。
卓思衡递过来鱼篓道:“山溪里的白鲢多而肥硕,我送一条给越王殿下尝尝鲜。”
“你来给我送鱼?”越王气不打一处来道。
“这个只是顺路罢了。”卓思衡瞟了眼身后那辆马车,轻描淡写道,“我不过是受人之托,来找后面那辆马车里的一人说一句话,只是空着手来见殿下终究礼数有缺,于是顺手钓两条鱼上来作礼,还请殿下不要嫌弃简薄。”
提及后面的马车,越王的面色骤然暴戾道:“本王的客人也轮到你来盘问?滚回你的吏部去听差!”
卓思衡却半点没有因着怒斥而气急,反而笑道:“这就是吏部的差事,越王殿下,我先走一步去办事,你且看看哪条喜欢。”说罢竟将鱼篓塞进呆住的越王手中,径直走向第二辆马车。
“姓卓的!”越王抛开鱼篓,三步两步追上去,然而却已经晚了。
卓思衡已然到了第二辆马车的窗外,隔着帘布对内说道:“茂安公阁下,请借一步说话。”
车里似是有一声“啊”,但很快归于沉寂。
而越王也呆愣住道:“你怎么知道……”
卓思衡回头看他一眼,弯起的眼睛似笑非笑:“殿下,臣是吏部侍郎,代行吏部全责,若是一个国公全家跟着封王的皇子出去帝京都被蒙在鼓里,您父皇会怪罪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