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西刚爆了一句粗口,却被一阵炒豆般激烈的枪声打断了话语。
刚才的那些枪炮声很遥远,基本是从江阳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但是现在的这阵枪声却是近在迟尺,好像就在狮子坡上,庄园之外响起。
徐平西骇然色变。
“我说过,你马上就要吃苦头了。”
欧阳海再次叹了口气道。
因为屋外枪声大作的原因,很快就弄清楚了。
因为几名徐平西贴身卫队的军官,神情紧张地冲了进来。
“第二军的人偷袭我们,他们叛乱了!”
徐平西府邸所在的狮子坡,平常的守卫原先是由他的贴身卫队负责的,人数大概在一个连左右。
汤焕培带着第二军来到荆城之后,为了加强狮子坡的防卫力量,又专门派了一个团的军队过来。
于是徐平西原先的那支贴身卫队,就负责庄园的守备,而庄园外的防务,则交给了汤焕培派来的那个团。
现在,汤焕培第二军的那个团,突然团团围住了徐平西的庄园,然后发起了进攻。
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言自明了。
当徐平西第一次接到禀告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僵在那里站了许久,不过他的脸上倒是看不出太大的神情变化。
然后抽出了腰间的烟杆,坐在太师椅上开始默默抽烟。
厅内的护卫自然全部派出去战斗了。
而按照刚才进来的卫队军官的报告,整个庄园都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并且敌人好像又增派了一个团,将狮子坡下所有道路的封死了。
逃是肯定没法逃了,所以徐平西也只能呆在这个厅房中等待战斗的结果。
厅房中只剩下了徐平西和欧阳海两个人。
只是徐平西像是遗忘了欧阳海一般,闷头抽着烟,足足抽了个把小时,直到厅外的枪声开始零落,他才终于放下了烟杆,对欧阳海说了声抱歉。
……
看着朝自己走过来准备给自己解开铁链,容貌看去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般的徐平西,欧阳海不禁有些同情地问了一句。
“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堂堂的楚湘王,如今众叛亲离,滋味不好受吧?”
只是他的本意回许是想安慰一下徐平西,不过说话还是一如他既往的风格,让人听去像是在讽刺。
徐平西咧嘴一笑,笑容中没有什么穷途末路的凄凉,只是有些遗憾。
“老子这一辈子,小时候家里穷的连饭都吃不上,最后却能独霸楚湘两洲之地,手下有过十万虎贲,也睡过那么多女人,这世上能享的福也都享受过了,活得早就够本了。”
“这次老娘和女儿也都送离了荆城,我给她们在申城银行中留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让老子不爽得地方,那就是老子挡楚湘督军得这些年,没让洋人还有旭日国的倭人占过半点便宜,只是以后就说不定了,这楚湘两洲幕后的主人,恐怕要变成倭人了。”
“早知如此,老子当初还不如早点把这两洲之地,交给中央政府好了,总比落在倭人手中要好一些。”
徐平西走到了欧阳海的身前,准备给他解开身上的铁链。
“其实好像也没必要解开,老子说不定还能苟活一段时间,但你肯定是死定了。”
“别说得这么肯定,也请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咒人死。”
欧阳海不满的回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厅外的枪声彻底平息了,然后有许多人的脚步声朝这边跑来,很快一大群军人就冲进了厅房,举枪对准了厅内的两人。
这些自然是叛军。
战斗的结果没有任何意外,虽然徐平西的卫队都是抽调军中最精锐的战士组成,甚至还有不少武林高手,但是毕竟人数悬殊太大,对方有两个团,而且还配备了迫击炮等重武器,能够抵抗了个把小时已经足可证明徐平西那支卫队的战力强悍了。
徐平西的目光缓缓从那些冲进大厅的士兵们的脸上扫过。
没有人敢和他的目光对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了一些羞惭之色。
“谁敢拿枪指着老子!”
徐平西的口中蓦然发出了一声暴喝。
虽然已是穷途末路,但是这一喝,这个相貌极丑也可以奇伟的半老男子,依旧有如一头凛凛生威的雄狮。
那些围着徐平西的士兵,许多人都下意识地将枪口垂了下来。
虽然他们隶属第二军,但依然还是徐平西的麾下士兵,很多人在今夜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对付昔日这位在他们心目中威望极高的徐大帅。
然后厅外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还没进门,就听一人呵呵笑着说道:
“大哥你的威风,真是不减当年啊!”
随着这道声音,几名身穿军官制服的军人大步走了进来,为首的却正事徐平西的结拜兄弟汤焕培。
汤焕培的脸上挂着微笑,春风得意,踌躇满志。
徐平西看着自己的结拜兄弟,目光慢慢地变冷。
“本来我还抱着一点念想,想着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是被手下人制住了,这场叛乱其实是你手下人搞出来的。”
“但现在看来,是老子自己瞎了眼。”
“呵呵,大哥,你这几年看人的眼光确实有点不行了。”
汤焕培挥了挥手,身后一名手下就将一个人头扔了过来,扔到了徐平西的脚下。
那是一个老人的头,发丝雪白,虽然满脸血污,但是徐平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头,是前几天刚被自己免职的师长程大海的。
“这老家伙,对你可忠心地很呢,我要他以后跟我,这老家伙却是带着他的警卫排直接就给我来了个冲锋,到死也不肯投降,如果不是你免了他的职,他现在没了兵权,我要想缴械他那个师,可还真办不到。”
汤焕培澹澹地说着。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支支利箭,刺进了徐平西的心脏。
徐平西终于变色。
今天晚上自叛乱开始之后,徐平西一直保持着镇静,甚至可以说是澹然。
但是这一刻,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脸上终于露出了悲痛的情绪。
他凝视着脚下那个跟了自己很多年的老将的头颅。
程老头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其实并不汤焕培短太多,只是这老头年轻时就有些油滑,而且胆小,所以最终只能当上一个师长,而且还是徐平西看他跟了自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情分上破格提拔的。
上一次,这老头一直喋喋不休地劝他跟旭日国人合作,而且那份名单上也有这程老头收了旭日国人礼物的证据,徐平西调查地很清楚,所以前几天他才免了这程大海的师长职务。
只是这程大海啊,虽然是个老湖涂,应该也是真收了旭日国人的钱。
但湖涂归湖涂,却是终不负我徐平西!
对于前几天做的那个决定,徐平西此刻后悔莫及。
徐平西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在今夜之前,同样跟自己风雨相伴走了半生的二弟汤焕培,眼神中有冷漠,有伤痛,也有许多不解。
“为什么?”
他哑声问汤焕培道:
“你这辈子不贪财不爱色不慕权,那些倭人到底是用什么买通你的?”
此时还被绑在铁椅上的欧阳海,同样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
是啊,经过他这几年的观察,这个汤焕培确实是一个很老实很本份的人。
在今夜之前,他也绝对想不到汤焕培居然会反叛徐平西。
所以对于旭日国人到底如何让汤焕培叛了徐平西这件事情。
欧阳海同样无比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