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进去没多久,就有一个身着绸缎锦衣的中年人走出门。
桃园亭亭长、桃源镇官衔最大的王大河,穿着华服,却毫不油腻,不惑之年的男人,将锦衣绸缎穿出了儒衫的感觉。
“见过史先生。”王大河作揖行礼。
史煜只得回礼,汗颜道:“亭长太客气了。”
“先生里面请。”王大河微微弓腰,伸出一只手。
这倒是让史煜有些摸不着头脑,王大河若是诚心,多半也是个书香门第,怎的出了个王小眼这么个纨绔。
史煜也不客气,有很多话是要讲清楚的,于是率先跨过门槛。
之后,王大河一路带着史煜到了厅堂。
王集熙和王小眼兄弟二人早早的立在两侧,见到史煜进来后,几乎同时微微躬身,行礼道:“见过史先生。”
这阵仗将史煜镇住了。
史煜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看了王大河一眼,见他丝毫没有觉得不对,便带着满腹的疑问走进厅堂,坐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
王大河与史煜并列而坐,亲自为史煜斟了碗茶。
王集熙站在王大河身后,面带笑意。
王小眼双手交错站在三人面前,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大气都不敢出。
史煜实在受不了王小眼这样,就转头看向王大河,问道:“王亭长,这是?”
王大河稍稍斟酌了一下措辞,竟是站起身又对着史煜作揖行礼。
史煜只得起身回礼。
这个举动倒是让王大河与王集熙都松了口气,还好先生不是那么难讲话的人。
“先生,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先前得罪了先生,我这当爹的管教无方,心中很是煎熬,只盼着能带着小儿给先生当面赔礼道歉,只是实在不知先生住处,这才作罢。”
王大河一脸真挚,看得史煜很不好意思,他都有种错觉,莫非是他做错了事?
“王亭长太客气了,小事一桩,何须如此。”史煜苦笑,这一家子太过谨慎,让他很不自然。
原本以为这样说会让亭长宽心,却不想亭长却面色越发凝重,多半是想太多,觉得他这是在故意摆谱。
看到王大河左右为难的样子,史煜就知道他猜对了。
史煜正色道:“王亭长,史某并非那种对小事斤斤计较之人,若是王亭长觉得是令郎做错了事,教育为重,道歉一事,不过是为了让他知道错在哪里,大可不必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让史某觉得不是在道歉,更像是做给史某看,若史某是一般人,亭长还会这般大费周章吗?”
一番话说的王大河父子三人皆沉默,就连一直最镇定自若的王集熙,也微微皱眉。
史煜继续说道:“其实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史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更不会因这点世俗烦愁糟心,即便令郎不道这个歉,史某都不会说什么,倒是王亭长这番作为,莫不是觉得史某是不讲道理之人?”
王大河冷汗直流。
给史煜这么一说,好像做的确实是不太对了。
王集熙却暗自松了口气,替父亲解围。
“先生教训的是,此事确实是我父子三人唐突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该,不过王小眼做错事,还是要给先生道声歉,听闻先生好酒,正巧家父藏有几坛好酒,不如酒桌上说话,当是为我等作为,向先生赔罪了。”王集熙恭敬道。
王大河向他这个大儿子投去赞赏的目光,这番话,不仅将史煜的话圆回来,若能留下先生喝酒吃饭,就是天大的香火情。
史煜无奈,这要是拒绝,怕是王家面子上下不来,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得到史煜首肯,王小眼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于是王大河吩咐王小眼去准备酒食。
王大河与王集熙则陪着史煜聊天。
史煜觉得王集熙更亲近些。
一来相对来说与他年龄算是相近,二来说话要比他那个父亲更圆滑一些。
之后不久,酒菜上来。
史煜在王家吃了顿山珍海味,比他之前吃的任何一顿饭都要好。
期间,王大河问了史煜一个问题。
“先生是山上人?”
问的很隐晦,史煜一下就能听出其中深意,无非是世人对神仙的另一种称呼,正所谓:山上神仙。
对此,史煜只是摇头否认。
王大河和王集熙却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反倒越发笃定这位看上去只有十五六的少年,真是某位返老还童的山上神仙了。
要是史煜一口答应了,他们倒是要怀疑,加上之前与世无争的做派,疑问就彻底消除了。
这顿酒食足足吃了两个时辰,直到戌时红日落下西山,才从王家的大院中走出。
王大河父子三人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史煜潇洒离去,挥挥手示意不用送了。
王大河三人同时弯腰,朝着那个背影作揖。
就在史煜走出去没多久,空中突然有道白光划过。
他知道,那是一袭儒衫捎着一袭黑袍御剑远游。
史煜下意识的挥挥手,也不管李潇和轶筠看不看得见。
门口三人看到这一幕,腰便躬的更低了。
王大河与王集熙两个之前对鬼神之事将信将疑,此时是彻底信了。
三人目送那一袭青衫消失的拐角处,久久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