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陆地上呆不住,往烟波浩淼的大湖里面一躲,猫在哪个小岛上;或者由此岸而彼岸,湖岸曲折,地形复杂,找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琵琶湖地区还有一个特点:几乎“自古以来”,湖边的村民便亦耕、亦渔、亦猎、亦匪,一个村子,便是一个匪窝。这些村民,乘着小船,在湖上向来往客商、行者勒索“过路费”;如果觉得对方比较有油水,便一拥而上,杀人越货。
这些村民凶悍异常,下手不分对象。普通商人固然不放过,寺庙的和尚、大名的武士,也照抢、照杀不误。
当然,也有不少村子会奉某寺庙、某大名的号令的,只是,这不是一种固定的藩属关系。
千余年来,琵琶湖周边的村民“不服王化”,很让历代统治者头疼。
幸好,各村之间,只有松散的联系,有时互相之间还抢来杀去,从未结成过统一的、坚固的联盟,不然麻烦就大了。
说到琵琶湖,幕府的几位要人,几乎都第一时间想到了这班又臭又硬的土著。板仓胜静说道:“如果贼人匿迹于琵琶湖一带,官兵大举搜索,只怕……”说道这里,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该如何措辞。
小栗忠顺接口向张勇说道:“张爵爷可能有所不知,琵琶湖周边,有一班土著,亦民亦匪,杀人越货,千百年来,不服王化,板仓大人的意思,是担心官兵会和他们发生冲突。”
张勇呵呵一笑,说道:“两位大人说的,不就是坚田的那帮村民吗?这帮人,黑眼珠只认得白银子,什么‘尊王’、‘攘夷’、‘佐幕’、‘倒幕’,不关他们一个铜板的事。幕府只要高悬赏格,有觅得贼踪、通传消息者,许以重赏——这些钱,只怕他们抢一辈子也抢不来!如此,他们难道还会和官军为难?这班人是琵琶湖的地主,消息最是灵通,有他们的帮忙,贼子何处容身?”
幕府诸人对张勇都是又惊又佩,小栗忠顺大为兴奋,说道:“爵爷高见!我们想得左了!”
徐四霖心道:从此之后,真是要对张提督刮目相看了。
张勇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官兵搜索之时,如果骚扰地方,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幕府诸人颇为尴尬,小栗忠顺干笑道:“当然要严明纪律!当然要严明纪律!”
张勇的意思,这个搜索,并不求快,而是一定要细,不可以有什么遗漏,要由南而北,一点点将藏匿着的天皇一行人“挤出来”,最终“挤出”琵琶湖地区,挤到琵琶湖北边的越前藩去。
张勇说道:“我晓得越前藩是幕府亲藩,应该十分得力,在越前藩境预先设下防线,贼子便插翅难飞了!”
然而,幕府诸公却没有人接张勇的话头,一时间会议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越前藩是亲藩不假,但藩主松平庆永的政治取态,却是的。
松平庆永字春岳,这位“春岳公”素有“开明”的名声。在幕末,有这种名声的人,几乎都是倒幕派的同情者,松平庆永亦不例外。比如说,胜海舟办的那个“神户海军操练所”的启动资金,就是坂本龙马向松平庆永拉来的“赞助”。
松平庆永和胜海舟很像,本人并不倒幕,但总在有意无意地挖“幕藩体制”的墙角,算是“幕藩体制”的又一位大“公知”。
但松平庆永和胜海舟不同的地方在于,胜海舟同情倒幕派,更多是出于超前的认知和个人的理想,而身为幕臣,又不能违背基本的政治伦理,背叛主家,只好变成“公知”;松平庆永的“开明”,更多是两面下注,以求在乱世之中自保。
无论如何,松平庆永虽然也同宗家幕府合作,但作为地方大名中“公武合体派”的代表,他向来以“天皇的支持者”而著名,由他出手,把天皇拦下来,交给幕府,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