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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叙西征有功人员的上谕明发不久,金积堡大捷余波犹温,一道超重量级的上谕颁行全国:定汉语为“通用语”。
举国震动。
洋洋洒洒数千言,好大一篇文章。
上谕从陕甘回乱楔入,说“汉、回本为兄弟,中生微隙,枭逆乘之,致成大戾,手足相残,痛何如哉!”
痛心疾首过了,做无语问苍天状,“血色历历,所以昭炯戒;殷鉴不远,何以惕覆辙?”
接着开始忽悠:“朕考诸于史,世界万国,三代以上,言语同一,黄发垂髻,略无参商,民人熙然;三代以下,言语殊异,重译难明,猜嫌渐生,龃龉日多。乃各怀异心,彼此怨谤,相互揣疑。细嫌终成大忿,手足化为仇雠,兵戈相交,冤冤相报,世代相仇。噫,岂不痛哉,岂不愚乎!”
这个“三代”,不是“祖孙三代”之“三代”,而是指“夏、商、周”这三个朝代。
在儒家的想象和叙述中,“三代以上”,包括原始部落的唐尧、虞舜,乃是天堂般的存在,民风淳朴,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唱妇随,上位者个个是圣人,下走者统统是活雷锋;“三代以下”,人心就开始变坏了,机诈倾轧,一蟹不如一蟹,一代不如一代,而最糟糕的那一代,则永远是目下的这一代。
有趣的是,彼时的欧美,也有许多人持类似看法:中世纪是黑暗的、邪恶的,工业化是扭曲人性的、放荡堕落的,所有的美好和光明,都留在了遥远的古希腊。
所以。这个“三代”,既指中国的“三代”,也指泰西的“三代”,“世界万国”四字,倒不为虚设。
至于“言语同一”如何如何。“言语殊异”又如何如何,则是把《圣经》中的通天塔的传说揉了进来——在天津的时候,关卓凡就曾经以之忽悠过御姐的。
这一段话,中西合璧,扯泰西的虎皮,拉自己的大旗。颇能唬唬人的。反正,对于彼时中国士人来说,中国的“三代”是什么模样,全靠想象;泰西的“三代”何如,连想象都无从想象。自然上谕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个“噫”字,拟稿之时,颇有争议——这是圣旨,不是普通文章,这个“噫”字,呃,会不会有点儿……不够庄重?
不过,关卓凡最后还是决定保留。庄重不庄重的。见仁见智,这份上谕,摆在第一位的。是感染力、说服力。反正,只是一个“噫”字,又不是“噫吁戏”。
好,接着往下看。
“朕拊循万姓,教化天下,满、汉、蒙、藏、回。皆华夏生民,朕之赤子。无有轩轾,岂分畛域?”
这个这个。不同族群,为了言语殊异,鸡同鸭讲,终致大打出手,介么叫人痛心的事情,朕怎么能够坐视不理呢?
咋办涅?
到了这个时候,药方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只要“言语同一”,大伙儿不就重新亲如一家了吗?
不过,上谕没有这么快就图穷匕见,而是继续扯泰西的虎皮,拉中国的大旗:
“泰西诸国,皆族群纷杂,彼此猜嫌,相仇相杀,祸延百代古代女吏日常。明君贤相,痛定思痛,乃取一流布最广之族群语言,或曰通用语,或曰工作语言,或曰官方语言,颁行全国,着为永例,令各族群皆操此语言,自此手足相牵,再无争扰,乃得同心戮力,强国富民。泰西诸国今日之盛,实肇造于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