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姐略略镇定了些,脸上也没有那么红了。
“回太后,”关卓凡说道,“宫女不能出宫,太监却是可以出宫的。”
“啊……”
慈禧心中恍然。
至此,关卓凡的“打算”,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穆宗身边儿的一个小太监,在宫外沾染了“杨梅”,回到宫里,穆宗拿他来“出火”,于是,“邪毒”过给了穆宗。
匪夷所思,但是……无懈可击。
操办起来,非常简单:
某个小太监,突然被抓了起来,事由不明。几天之后,此人被送出宫去,从此之后,人间蒸发,再没有人晓得,他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然后,若明若暗的消息传了出来:那个谁谁谁,被查了出来,身染“邪毒”……什么“邪毒”?哎,就是送了穆宗皇帝归天……呃不,宾天的那种啊!
啊?那不是杨——
没错,就是“杨梅”!这个谁谁谁,嘿嘿,有时候,晚上要替穆宗皇帝……“暖床”的!你懂的啦?
啊?这么说,穆宗皇帝的“邪毒”,就是……打他那儿来的了?
可不是!
他……他一个太监,怎么会……
怎么不会?明告诉你吧,这个谁谁谁,在宫外边儿,有个相好的……不是女人,是男人——兔子、相公!这位老兄,也给抓了起来,扒了衣服裤子一瞅,我的妈呀,一身的杨梅大疮!
哎哟喂,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
此案经手之人,不论太医,还是侍卫,个个讳莫如深,有人旁敲侧击的问起,或者王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只“嘿嘿”,不说话——总之,一个有用的字儿也不说。
嗯,或者,都交给轩军去办,也是可以的……
这种男人和男人——啊,不对,男人和不男不女之人——的流言,奇诡耸动,过于男女,更为市井阛阓乐意播弄,至于“胎传遗毒”,本就虚妄难明,说服力不强,更不是这类流言的“对手”,加上有意识的顺风纵火、推波助澜,新的流言,一定会迅速冲淡和替代旧的流言,从而达到“洗刷”的目的。
这,算是“以毒攻毒”了。
这么干,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好处:
穆宗虽然是在宫里边儿沾染上“邪毒”的,但是,慈安基本上不必担负“宫闱不肃”的责任。
穆宗如果和哪个宫人有染,轻一点儿叫做“逾距”,重一点儿叫做“宫禁崩坏”,彼时主持后宫的母后皇太后,就要担责“宫闱不肃”;而如果和穆宗“有染”的,是个小太监,那么,穆宗的行为,顶多叫做“胡闹”,和大规矩扯不上什么关系——如是,母后皇太后就不必担责“宫闱不肃”了。
再者说了,哪个想得到他会和太监搞在一起嘛!——换了谁,都只会盯着“男女大妨”,怎么也不会往那上头想啊!
所以,唉,也实在怪不得母后皇太后啊。
如果照着慈禧原先的路子,把赃栽到那个从长春宫发配到辛者库的禄儿身上,慈安就要担责“宫闱不肃”了,而且,这个责任,是双重的——
第一重,是穆宗和禄儿的——这不消说。
另一重,因为宫女不能出宫,则禄儿的“邪毒”,必然是在宫内染上的,即是说,禄儿是在宫里和男人苟合的——这是地地道道的“宫禁崩坏”。
这一重,较之穆宗和禄儿的哪一重,要严重的多!
毕竟,理论上来说,紫禁城的宫女,都是“今上”的女人,穆宗和禄儿即便有了什么,也不过是提前几年,“主张自己的权力”;可是,禄儿若和别的男人苟合——宫禁森严,男女大防竟然形同虚设,主事儿的那一位,您是干什么吃的呀?
还有,既然禄儿的“邪毒”,自另一个男人而来,则这个男人,一定也要找了出来。可是,实际上,世上并不存在这么个人,去哪儿找呢?又得再去栽赃一个——或者侍卫、或者苏拉,战线愈拉愈长,漏洞愈来愈多,一不小心,事儿就办砸了。
穆宗和太监“胡闹”,就不同了!
穆宗和太监“胡闹”,事情本身,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太监的“相好”,又是宫外边儿的人,我抓了什么人,甚至,抓还是没抓,皆莫可究诘。一切关节,尽在云里雾里,对外,尽可含含糊糊、神神秘秘,无需给任何人任何明确的交代。
这么做,如果说有什么“副作用”的话,就是本来泼到圣母皇太后身上的脏水,转泼到穆宗身上了。
这么做,慈禧对穆宗不是没有歉疚的,可是,儿子到底已经去了,而且,他是男人,男女有别——男人的“名节”,又不在这些事情上头!
还有,慈禧认为,这盆水,泼到自己身上,叫做“脏水”,泼到穆宗身上,就不好叫做“脏水”了。
直到现在,慈禧依旧认为,真实的情形,必然还是穆宗“临幸”了哪个身染“杨梅”的宫人,只是,这个人,现在找不出来,或者,找出来了,“东边儿”隐匿不报。反正,对于穆宗来说,不过是把宫女换成了太监,把女人换成了“半人”——并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所以,谈不上什么“污水”。
潜台词就是:我是无辜的,你却是……“罪有应得”的。
所以,这盆污水还给你,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负担。
慈禧用极复杂的目光看着关卓凡。
这个法子,乍听上去,似乎并不复杂,可是——
亏他怎么想的出来!
反正,我是想不出来的。
天底下,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人,想得出来吗?
那种感觉又上来了,而且,异常强烈——
这个男人,真的是……举世无双。
可惜啊,他眼见就不是我的男人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