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方才说,‘新鲜劲儿一过,就是个天仙,也搁到一边儿去了’什么的——我觉得,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这个皇太后,其实已经不新鲜了——”
微微一顿,“我看,他若真如姐姐说的,‘替社稷国家、也替咱们报了大仇’——我这个皇太后就算啦,就那么回事儿啦!到时候,赏给他的那个皇太后,应该是姐姐才对——如此,才算四角俱全呢!”
慈安似乎没有听清她说什么,檀口微张,好像要问:“你说什么?”
嗫嚅了一下,突然之间,“刷”一下,满面通红,就像着起火来了一般。
可是——
她的反应很奇怪啊!
像被烫着了似的,慈安一下子缩回了覆在慈禧手上的那只手,然后,低下头,两只手神经质的攥着衣角,同时,两只脚也缩了起来,脚尖跐着地面——
这个形容,哪里是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太后?根本就是一个被窥破了情思、张皇失措、手手脚脚都不晓得往哪里放的小女孩嘛!
这是怎么回事儿?!
慈禧心中,隐隐有惊雷滚过。
可是,这个场面不可以持久,不然,可就“弄假成真”了!
慈禧微微吐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伸出手,在慈安手上按了一按——就像方才慈安对她那样,低声笑道:
“我说笑呢!怎么?就许姐姐开我的玩笑,不许我开姐姐的玩笑?”
她的一根手指,刚刚好搭在慈安的腕侧——慈禧不是医生,可是也感觉到了,皮肤下的脉搏,跳的极快。
目光微抬,向慈安丰满的胸脯一扫,那儿,正在急促起伏。
臻首低垂的慈安,又嗫嚅了一下,不过,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脸庞上,依旧红云满布。
得转移话题了。
“姐姐说‘咱们女人’如何如何——”慈禧闲闲的说道,“都对!不过,我觉得,多多少少还是小看了点儿咱们自个儿!女人,除了给男人‘享用’之外,也是能够为国家社稷做些事情的!”
顿了顿,“别人不说,就说咱们姐儿俩吧——这几年,我觉得,咱们姐儿俩,还是很做了些事情的,上上下下,都交代的过去——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国家社稷!”
慈安终于低低的说了声“是”。
“其实吧,”慈禧说道,“他是不赞成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南边儿的纺织厂,都在用女工;公派留洋的,也有女学生——将来,非但有女工,还会有女官儿呢!”
顿了顿,“还有,他起劲儿的捣鼓‘放足’,也不尽因为缠足‘有干天和’,他还想着要女人出来做事情——女人缠足了,还能做什么事情呢?”
慈安又低低的说了声“是”。
“还有更不得了的呢!”慈禧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普鲁士代表团不是要提前回国吗?维多利亚公主姊妹却留了下来——你看,一位普鲁士的太子妃、一位英吉利的公主,留下来做什么呢?还不是替普鲁士、英吉利同咱们‘敦睦邦谊’?”
微微一顿,“女人还可以办外交!——放在以前,哪儿想象的出来呢?”
慈安脸上的红晕,开始消褪了,过了一会儿,终于说了句囫囵话,“还真是……嗯,这洋人同咱们……到底不一样。”
“能有多不一样呢?”慈禧说道,“都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一张嘴巴!”
顿了顿,“不一样,那是以前!往后,彼此只会愈来愈相像的!辛酉年以来,咱们玩儿的,不都是洋人那一套?看吧,把法国人打败了,管用!”
慈安“嗯”了一声,神气渐渐的恢复正常了。
“他不是说过,”慈禧说道,“往后,要请咱们姐儿俩到泰西各国‘亲善访问’什么的吗?那不也是办外交?——就跟今儿个的维多利亚公主姊妹是一样的了!”
“啊……还真是。”
顿一顿,慈安说多了一句,“这一回,她们姐儿俩,得来颐和园一趟吧?”
“这是自然的——哦,对了,提起这个茬儿,我想起个事儿,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自打搬进了颐和园,”慈禧说道,“咱们就一直没有传过戏——不是怕人说闲话吗?这一回,接待两位洋公主,不能简慢,我看,可以办个不大不小的堂会,请她们姐儿俩听听咱们中国的大戏,你看怎么样?”
移跸颐和园之后,确实还没有传过戏,不过,原因并不是“怕人说闲话”,而是每天游观揽胜,根本就腾不出传戏的空儿——事实上,直到现在,两宫皇太后也还没能把颐和园由头到尾的逛上一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