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头至尾,都不想着如何击沉敌舰?如何给予敌人最大的杀伤?”
“由头至尾,想的就是一个字——‘逃’!”
“这样的仗,如何打得赢?”
“打既打不赢,逃又如何逃的掉?”
“分成两路纵队的英国舰队,将一片混战的法西联合舰队,轻而易举的分割成首尾互不相连的几段,既无来自旗舰的进一步的指示,‘各自为战’的法西分舰队们便完全不知所措,无论舰长和水兵们如何英勇,战斗也很快的变成了英舰队对法西联合舰队的一面倒的屠杀。”
“其中,由迪马努瓦少将率领的前卫分舰队的表现,可算是彼时法国海军僵化教条的典型了——在其他分舰队遭到攻击时,一味前驶而不回援——原因呢,是没有接到旗舰的具体命令,只好按既定路线前行。”
“在海战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后,前卫分舰队终于返回了战场,然而,为时已晚,大局已定了。”
“而在返回途中,一艘战列舰和一艘二等巡洋舰竟然自相发生碰撞,不得不双双退出战斗。”
“这次滑稽的‘反攻’,仅仅二十分钟,便宣告彻底失败,并为特拉加尔法海战划上了句号。”
孤拔愈听愈是动魄惊心,特拉法尔加一役的经过,他也是非常熟悉的,可是,出于萨冈之口,法国海军之败,就不是“指挥不力”的问题了,而简直是——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会打仗了!
“特拉法尔加一役,”萨冈的手指,又摇晃起来了,“可谓是,制度、战略、战术,无一不荒唐!”
好,终于把“荒唐”二字说了出来了。
“除此之外”,萨冈继续说道,“论及官兵之素质,法国海军也无法同英国海军相提并论!”
“军官们普遍海战经验不足,维尔纳夫本人更有‘纳尔逊恐惧症’——他在阿布基尔海战中被纳尔逊击败,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基层官兵疏于正经的海战训练,难以适应大风浪条件下的作战——维尔纳夫曾无奈的说道:‘同样恶劣的气象条件,对纳尔逊毫无影响,我们却不行。’”
“还有,是役,英舰的平均开火速度是法舰的两倍以上。”
“说句不好听的,特拉法尔加海战的结局,在开战前就已经注定了!”
“没有足够多的合资格的军官,是一七八九年大革命留下的后遗症,这个锅责任,倒不能由皇帝陛下来负,可是,战略指导思想的荒唐、正经海战训练的阙失,皇帝陛下就不能辞其责了啊!”
说到这儿,萨冈驻足,转过身来,“艾雷,我如此长篇大论,你一定是已经听厌了。”
“不,不!”孤拔衷心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只是想说明,”萨冈说道,“再造法兰西海军之辉煌,重执世界海权之牛耳,责任都在我辈肩上啊!”
“这……是!”
“法兰西海军积弊已久,”萨冈说道,“如欲再造辉煌,恢复路易十四时代之盛景,便需自新——”
顿一顿,“而这个‘自新’,需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海战的胜利为起点——”
孤拔明白:萨冈所谓“自新”,第一紧要的,还不在战略、战术什么的,而是废除“以海领陆”,使海军真正独立于陆军,彼此并驾齐驱,在此基础之上,才谈得上进一步的“自新”。
而“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海战的胜利”,将使海军获得废除“以海领陆”、真正独立于陆军的充足的底气。
作为这场海战的领导者,他萨冈将军,自然而然,将成为……嗯,这个“海军独立运动”的领袖。
那么,作为萨冈将军的副手的孤拔上校呢?
还用说?
不然的话,萨冈为什么要在这里向他“长篇大论”?
孤拔的心,不由得热起来了!
“我明白将军的意思——”孤拔说道,“全歼中国的新生的舰队,就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海战的胜利’了!”
“对!”萨冈目光灼灼,“中国虽然不能跟欧洲第一等强国相提并论,不过,到底也是东方第一大国,而且,近年来对外的战绩,也相当不坏——参与平定美国和日本的叛乱,都取得了胜利嘛!”
顿一顿,“我以为,不能再用一八六零年的眼光来看一八六八年的中国了——如今之中国,已经堪为我之敌手了!”
中国是否真的“已经堪为我之敌手”,另说;不过,为了增加自己的胜利的含金量,是一定要强调敌人的“含金量”滴。
“还有,”萨冈说道,“中国这支新生的舰队的规模,虽然不算很大,不过,舰种齐全,结构完整,单从硬件上来说,可算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舰队,因此,亦堪为‘真正意义上的海战’之对手!”
孤拔点头,“嗯,这是公允持平之论!”
“另外,”萨冈说道,“中国人的这支舰队,到底是英国人教出来的,甚至,实际交战的时候,这班英国师傅还可能参战——咱们也算是间接甚至直接的同英国人作战了!”
好,如此一来,这个“含金量”,可就更加的高了!
“艾雷,”萨冈直视着孤拔的眼睛,“法兰西帝国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一场正经的舰队决战的胜利了!打好这一仗,你我不但功在社稷,名垂青史,而且,以此为起点,将可以带领法兰西海军——乃至法兰西帝国,走进一个崭新的时代了!”
我靠,热血沸腾啊!
孤拔微微吸一口气,朗声说道:“将军在前,孤拔追随骥尾,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