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三世自居于教廷的“保护人”,这是法国在欧陆乃至在全世界范围内扩张势力的重要凭藉,若法国果然失去了中国的“护教”一职,则可能发生连锁反应,动摇拿破仑三世的“教廷保护人”的地位,所关匪细,英国不能不多加关注。
可是,就像阿礼国说的,教廷有求于法国者甚多,中国的这根橄榄枝,恐怕是不敢主动接了过去——在一层,英、法两国驻华公使的看法,是一致的。
阿礼国想知道的是,在这个问题上,中国有没有什么后手?还是仅仅给法国人添点儿恶心就算了?
关卓凡没有马上回答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
“中国这个要求,是非常正当的要求,理由呢,都写在照会里头了,想来,除了法国,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国家——包括‘教皇国’,对之不以为然——”
顿一顿,“于理于情,教廷都应该接受中国的要求,若果然未出爵士之所料,教廷迫于法国的压力,拒绝——或不正面回应——中国的要求,那么,说不得,我只好另作不得已之安排了!”
再一顿,“无论如何,中国不能再接受敌国管理本国之教务——实在太荒唐了!”
不得已之安排?什么不得已之安排?
总不成是……禁教?
如是,英国可就不能赞附了。
不过,应该不至于吧!
“请教殿下,”阿礼国盯着关卓凡,“什么样的‘不得已之安排’呢?”
“爵士,”关卓凡说道,“有两位教徒,一位是你的同胞,叫做亨利?范恩;一位是美国人,叫做卢夫?安德生——这两位的事迹,不晓得你听说过没有?”
阿礼国微微一怔,“亨利?范恩?卢夫?安德生?呃,恕我孤陋寡闻——请教殿下,这两位,今人、还是古人?”
“今人。”
顿一顿,关卓凡继续说道,“亨利?范恩和卢夫?安德生不约而同的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观点,叫做‘digenochurch’——中文或可译做‘本色教会’?”
“‘digenochurch’——‘本色教会’?”
“是的,”关卓凡说道,“所谓‘本色教会’,三个原则,曰‘自养’,曰‘自治’,曰‘自传’——”
顿一顿,“因此,我以为,这个‘本色教会’,也可以称作‘自立教会’。
阿礼国心中大大一跳。
“若教廷不接受中国政府的正当要求,”关卓凡平静的说道,“中国的天主教,只能‘自养’、‘自治’、‘自传’——走‘自立教会’这条路了。”
阿礼国的表情,虽然还称不上“瞠目结舌”,可是,也是一副不晓得说什么好的模样。
这个“不得已之安排”,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一时之间,确实是“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呃,那,请教殿下,”阿礼国舔了一下嘴唇,有些艰难的说道,“果然如此,这个‘自立教会’,同罗马的教廷,又是一个什么关系呢?”
“还是奉罗马教廷为正朔的,”关卓凡说道,“譬如,中国的主教、大主教,自行‘祝圣’之后,还是要呈请罗马教廷批准,并由罗马教廷颁行正式的任命。”
“啊……”
阿礼国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又舔了下嘴唇,说道,“殿下,请原谅我做个不太恰当的譬喻——中国的‘自立教会’同罗马教廷的关系,是不是,呃,同中国和中国的藩属——哦,是某些藩属、某些藩属——”
顿一顿,“呃,其实应该倒过来说——我的意思是,应该这么说,中国的‘自立教会’同罗马教廷的关系,是否仿佛于中国的某些藩属同中国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