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萨冈慢吞吞的说道,“福州领事馆内,有熟悉闽江水文的人,就好了!——咱们现在,也不必受这个米罗的挟制了!”
顿一顿,“还有,福州领事馆内,没有武官的设置——唉,也是一件很令人遗憾的事情啊!”
朱尔面色微变——这几句话,真是不中听了!
萨冈的话,其实是在批评福州领事馆的工作不到位。
福州是中国五个最早开埠的商港之一,一八四二年,中英签订《南京条约》,规定“五口通商”,其中即有福州一“口”;两年后,即一八四四年,中法签订《黄埔条约》,规定法国在中国享有与英国同等之权力,其后,法国就在福州设置了领事馆,迄今,已经二十几年了。
喂,二十几年了哎,你们还没把闽江的水文搞清楚,事到临头,还得去求一个意大利佬,像话吗?
瞧人家上海领事馆,连貌似根本不相干的“苏窦山”、“大洋山”、“小洋山”、“络花山”、“花鸟山”……等等的地理、水文,都搞清楚了!
不然的话,本司令官“截断中国的血管,摁住中国的心脏”的天才战略,可就少了一个最重要的着力点了!
同为九年义务教育……啊不,同为法兰西帝国的外交官员,人家上海领事馆的工作,咋就那么到位涅?
至于“武官”云云,是说,若福州领事馆有“武官”的设置,不但米某的“军事情报”的可靠性,可以准确判断,甚至,不必劳驾米某,这个“军事情报”,自个儿就可以去打探来了呀!
而所谓“很令人遗憾”,攻讦的,已不止于福州领事馆,而是上升到整个外交部了——是否设置武官,不是领事馆乃至公使馆可以自专的,那是外交部的事儿。
朱尔心中暗骂:老子级别虽低,却不归你管——再者说了,老子现在干的,可不是分内的活儿!——白打工也就罢了,还要受你的奚落?
轻轻一声冷笑,“福州领事馆,就那么几个人,外交、通商、教务……已经忙得团团转了,还得熟悉水文?而且,我瞧将军阁下的意思,仅仅‘熟悉’,大约还是不够的——还得会‘引水’,才真正算是中式,对吧?”
微微一顿,“军方对我们外交人员的要求,还真是不低呀!”
萨冈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书记员,居然敢夹枪带棒的顶撞自己这个大舰队司令,一张脸,顿时微微的涨红了。
“还有‘武官’什么的——”
朱尔继续他的“夹枪带棒”,“嘿嘿!连驻华的公使,都是‘署理’的,福州这样一个小地方,您还想设什么‘武官’?法兰西帝国外交上的预算,分给中国这一块儿的,拢共就都那么一丁点儿,其中的大部分,还摆在了上海、广州,至于福州——哼!”
咦,这个小伙子——好大的怨念呀!
朱尔的话,还没有说完,“跟您说句实在话吧,目下的工作,我们其实是不晓得该怎么做的——法、中已经宣战,照理说,外交人员都该‘下旗归国’的,现在的这个局面,不尴不尬,不明不白,从来没试过呀!”
舔了下嘴唇,“我们可是对中国人有过承诺的——教务以外,绝不做任何‘与身份不符’之事,今天晚上我到妈祖岛来,如果叫中国人知道了,还不晓得咋处置我呢?说不定,我的脑袋,也得像米罗说的那样,挂到福建巡抚衙门大门前的旗杆上!”
萨冈、孤拔都很尴尬,萨冈的火儿,也发不出来了。
朱尔的话,虽不中听,但是,说的却都是事实:
第一,法国在中国的投入,以上海为大头,其次广州,此两地之投入,甚至超过了首都北京;而福州,根本就排不上号。因此,拿福州领事馆和上海领事馆做对比,是不公平的;对福州领事馆的批评,也是不得体的。
第二,福州领事馆和朱尔目下做的,确实不是他们分内的工作,并且,还承担了相当大的风险。
当然,这个风险,不至于像朱尔自嘲的那样,“脑袋挂到福建巡抚衙门大门前的旗杆上”——如果事情败露,最大的可能性,是福州领事馆乃至所有在中国的法国外交人员被驱逐出境。
当然,这样一来,法兰西帝国的颜面,也难看的很了。
孤拔再次出来打圆场了,“军方一向尊重并赞赏外交部门的工作——”微微一顿,看向萨冈,“萨冈将军尤其如此。”
“是的,”萨冈也不得不说些好话了,“我一向认为,驻华的外交人员——包括福州领事馆——的工作,卓有成效。”
默然片刻,朱尔俯一俯身,“谢谢。”
好吧,这一篇儿,就算翻过去了。
直起身子,朱尔想起来什么似的,“哦,还有一件事——有一个人,跑到领事馆来,说,如果我军进攻马尾,他有法子,保证川石岛、熨斗岛以及金牌、长门守军,不对我军做实质性的阻击。”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