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天有些沉,看上去是要下小雨的节奏。
潇夜起床,打开房门。
当时还很早,不超过早上7点。他开门的一瞬间,姚贝迪也出现在了走廊上。
姚贝迪已经穿戴整齐,不像昨天那般妖娆的衣裳,今天穿得正式了很多,里面一条黑色的套裙,外面一件白色的风衣,手上提着一款枚红色的限量版贝壳包,头发梳了上去,扎成了一个马尾。
两个人的走廊,姚贝迪甚至没有把眼神放在他的身上,走在他的前面。
潇夜跟在后面。
姚贝迪直接走向大门,准备离开。
“不吃饭吗?”潇夜对着她,问道。
“不吃。”
“……你今天去哪里?”潇夜犹豫了一秒,继续问道。
姚贝迪已经换上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转身直直的看着潇夜,“现在我去哪里都必须要给你提前报备的吗?”
潇夜沉默的看着她。
“我昨晚上给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做糟蹋自己的事情,因为我觉得你不值得我这么去做,我那样只是在用你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而已。”姚贝迪一字一句,说得毫无感情,“所以以后我要去哪里,我希望你不要过问。潇夜,要么离婚,要么不要影响我的生活。我现在倒真的希望你像以前那样,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的回来一次,不超过凌晨绝对不会提前回来,甚至于回来的时候,只是为了睡觉。而我能够看到你的时间,少的可怜。”
“我们就不能好好的过下去吗?”潇夜问她,“我知道你因为笑笑的事情在责怪我。我知道在笑笑的事情上都是我的错,我从来没有推脱任何责任,我甚至并不比你好受。但是事情发生了,能给我弥补的空间吗?姚贝迪,我真的很想和你重新开过,我不希望我们的婚姻就这么草草结束。”
“潇夜,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说你甚至比我难受,你知道我心里面的难受吗?1姚贝迪讽刺的问他,“我原本觉得,我可以没有全世界,没有我所谓的最爱的爱到骨髓里的潇夜,但是我还有和潇夜的结晶,我还有那个小小的笑笑,这是我自以为可以鸵鸟般自欺欺人的唯一欣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反而赤果果的嘲笑着我白痴白痴白痴!我真的觉得自己蠢到极致,才会浪费这么多年在你的身上。”
“是蠢吗?”潇夜问她。
因为没有笑笑,爱他就变成了,这么蠢到不行的事情了吗?“
“是愚蠢。”姚贝迪重复,字字句句肯定而激烈,“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我都会为我的愚蠢冷抽一股寒气,我甚至会彻夜难眠,很多时候我恨得想要杀人。”
潇夜觉得,心真的很痛。
这么直白的面对着姚贝迪对他毫不掩饰的恨意,那些伤人的话语。
原来心真的也可以痛到,比身体还有残忍的地步。
姚贝迪冷讽着继续说道,“潇夜。你从来没有对笑笑付出过,你甚至没有抱过她,甚至没有把她当过自己的女儿。你的难受,真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突然表现出来的愧疚和对我的容忍是因为什么?!像曾经对雷蕾那样,因为同情而自责。是吗?如果是,我真的觉得潇夜你很低贱。不是每个女人都真的,非你不可。”
“我说过,我爱你。”潇夜没有犹豫的,直白的说出来。
“这句话对雷蕾说过吗?”
“没有。”潇夜很肯定。
“我真是该荣幸。”姚贝迪没有半点动容的脸上,这么冷冰冰的看着潇夜,“但是怎么办?!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说得越多,我反而觉得你越虚伪。”
“要怎么做,才能够得到你的原谅?”潇夜问她。忽视心里面各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情绪,问她。
“你真的觉得世界上做了任何事情都可以被宽恕的吗?!我曾经以为我自己是天使,我可以接受一切。我现在才知道潇夜,我甚至比很多女人,心狠一百倍。所以你做什么?!你最好什么都别做。”姚贝迪狠狠地转身,转身欲走。
“昨天晚上我也想了很多。”潇夜说。
姚贝迪停了停脚步,没有回头。
“现在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很多事情。我想或许我就放手吧,放手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潇夜对着姚贝迪的背影,深深的说着,“然后……我承认我做不到。我至少现在做不到看着你就这么离开自己。你当我是为了弥补我那自私的亏欠也罢,我真的不想放手让你离开。所以姚贝迪,6年来我们都走了过来,如果真的要离婚,也不需要急于现在一时。我答应你,我不干涉你的生活,我也尽量,尽少的出现在你面前。如果哪一天,你或许找到了真爱,你或许觉得我们俩真的再也过不下去,你提出来,我们离婚。”
姚贝迪冷笑了一下,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的打开房门离开了。
房间瞬间就空荡了下来。
都是自己一手造成,其实他也怪不了别人。
现在的自己,反而觉得是罪有应得。
姚贝迪不原谅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真的不值得任何人的,同情。
……
姚贝迪开着车离开。
她表现得很沉默。
潇夜的事情再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就算他说再多,她觉得,都是屁。
她冷着脸一路开得有些快的行驶在上海的街头。
以前的自己从来不开快车,因为觉得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很多是她需要守护需要去爱的人,现在反而觉得,很多事情都可以随心而欲,随着自己的心情,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车子一口气停在了康盛药业的公司车库里。
她将车子停在自己的专用停车位上。
现在车库中几乎没有什么车,现在还早,对于朝九晚五的作息而言,现在真的太早。
她趴在方向盘上,有些木讷的呆坐在那里。
她选择来上班,她想总得做点什么事情来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她没办法过上潇夜的生活,所以她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去。
不知道会不会有所改变,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可现在,就试试吧。
车窗外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
姚贝迪转头,看着车窗外的男人,摇下窗户。
“真的是你?”殷斌嘴角一勾。
“或许你以为是谁?”姚贝迪问她。
“我刚刚看到你的车开得飞快的从我身边超过去,我还以为是谁盗了你的车正准备报警,没想到在车库就看到了你。你这是来上班吗?”殷斌用很随和很幽默的口吻和她说话。
这个男人总是很小心的不会触及到她的伤口,不会让她感到难过,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引导着她走出自己封闭的世界。
“嗯,上班。”姚贝迪说。
“那怎么还不下车?”殷斌催促道,“你应该也还没吃早饭吧,我知道隔壁新开了一间早餐店,我带你过去尝尝,我每天之所以这么早来公司,就是为了去吃那家的早餐,绝对会让你赞不绝口。”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工作才来这么早的。”姚贝迪打开车门。
“又被你发现了。”殷斌阴笑着。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去。
早餐店上下两层,是比较干净比较新的店面。
殷斌和姚贝迪找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殷斌熟练的点了早点,还和卖早点的服务员小妹熟络的聊着天。
这个男人仿若是走到哪里,都是这么的热情能说。公司大家聚餐似乎都喜欢叫上他,不仅活跃气氛,在有时候突然尴尬之时,还会调节氛围,典型的“人肉说话机”。
很快,服务员将早餐送到。
乔汐莞看了看周围来得比他们更早的两桌,似乎桌子上都还空空的,等着配送。
姚贝迪看着殷斌。
殷斌自恋的一笑,“知道哥的魅力了吧。”
姚贝迪翻白眼。
殷斌也不在乎的,笑着低头吃早餐。
两个人吃得不快不慢,早餐店的生意真的很好,来来去去的人很多。
姚贝迪一边啃着殷斌极力推荐的黄金馒头,一边看着窗外上海街头的喧嚣。
她眼眸突然一顿。
玻璃窗外站着一个6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拉着她手的应该是她的妈妈。小女孩仰着头叽叽咋咋和她妈妈说个不停,小脸上的表情尤其的丰富,有时候说激动了,还会有可爱的动作演示……
曾经的笑笑,也是这样。
眼前一下子就会模糊不清。
她努力让自己看清楚前面的方向,看着绿灯亮了,小女孩和她的妈妈牵手离开……
不,笑笑。
她放下筷子站起来。
一双温热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的手,很坚定的力度,“姚贝迪,那不是笑笑。”
姚贝迪木讷的看着他,眼眶红了又红。
“那不是笑笑。”殷斌说,“那只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眼泪没有控制,往下掉。
不停的往下掉。
姚贝迪低下头。
那真的不是笑笑。
真的不是。
殷斌看着姚贝迪的模样,拿起餐巾纸地给她,“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没有让她尴尬,也没有再对这个话题说什么大道理,只是为了调节她的情绪,带着她离开。
殷斌默默的放开她的手。
她的手真的很冰,冰的吓人。
他很想要还这么一直握着,但是他不想要趁人所需。
但至少现在。
现在,姚贝迪没有条件反射的,甩开他的手。
他觉得这样就够了。
有时候男人在爱情面前,也会变得这般的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两个人往公司走去。
此刻公司的人多了些,看到姚贝迪的是都显得有些惊讶,随即都恭敬的打着招呼,然后投来的都是同情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她刚失去了女儿。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惨。
很惨。
她坐着电梯走到自己的办公楼层。
殷斌跟着她上去,然后又坐着电梯下去。
她还不至于,在电梯里面自杀。
直接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面前依然一尘不染,大概是清洁阿姨有每天打扫。
她待了半个小时,办公室外才陆陆续续的来了些员工,然后看到她办公室开着的房门,然后看到她的时候,都是惊讶着,又恭敬的打着招呼,然后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尴尬。
大家都怕刺激了她。
她沉默着,让自己尽量不表露其他情绪。
上午的时候,她父亲把她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可以再多休息一段时间。”姚父说,“不需要这么早来上班。”
“我没事儿爸。”姚贝迪说。
姚父看着姚贝迪,脸都瘦了这么大一圈了,还说自己没事儿。
“你不需要勉强,能够怎样就怎样。这份企业我也没想过你和你弟弟能来接手。”姚父突然叹了口气的说道。
姚贝迪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父亲。
在中国人的观念里面,能有人继承他的衣钵,将他的事业发展下去,不就是对自己这辈子最好的交代吗?!而且传统观念,家族企业总是不外传的。况且姚父作为姚家唯一的长子嫡孙,如果真的毁在了他的身上,到百年之后,怎么去跟列祖列宗交代?!
“我知道你们姐弟对这份家业都没有兴趣,也不想为难了你们两姐弟。”姚父说道,“到真的我动不了的时候,我就把这份家业转让了出去。想来这一辈子都耗费在了这个里面,陪你妈,陪你姐弟的时间都少。看着你们这么长大,虽然揪心的事情不少,但也算是欣慰。经过笑笑的事情后,我也突然想通了很多,一家人和和睦睦才最重要,那些名誉,那些虚荣,那些所谓的钱财权势都是身外之物。”
“爸。”姚贝迪眼眶有些红。
从小到大就觉得她爸特别的严厉,特别的严厉。虽然从来没有打过她,但是她弟弟却总是被打骂着长大。而且从小她爸就对他们姐弟要求无比的严格,不管是功课,不管是平时的礼仪教养等,尽管很多时候她妈都会从中阻止,那个时候会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现在想来,如果不是爸爸的松口,妈妈也不能这么理所当然的维护他们。
她爸总是在默默地付出默默地爱着他们。
“贝迪。”姚父看着自己女儿,眼眶似乎也红了红,“笑笑的事情是意外,不应该怪在任何人的身上。爸以前真的很不喜欢潇夜,他的背景,他处事的态度,他对你的不闻不问对我们两老的不尊敬。但你妈说得对,两个人既然走到了一起,这就是缘分,不是真的已经到了无法挽留的地步,就不要轻易说放弃。我和你妈这么多年,两个人一直吵吵闹闹,也有过真的发脾气到闹离婚的地步。但真的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就会庆幸,庆幸当年没有做什么冲动的事情。”
“我和潇夜的感情,跟你和妈妈的不一样,你们相爱,但是我们……”姚贝迪咬着唇,“我们总是错过,不停地错过。到现在,我真的很恨……”
“我不逼你。我只是站在我们的角度,劝你不要这么快做决定,当有一天你真的是心平气和的,真的是走过了这一段极端的时期后,你依然选择离婚,我和你妈都会支持你。”姚父说。
“爸,谢谢你。”姚贝迪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不要哭泣。
姚父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姚贝迪的手,“好好的过,别让爸妈担心。”
“嗯。”
好好的过。
她也真的很想好好的过。
她也真的很想,让自己心里面那道跨不过去的坎,就这么跨过去。
……
这段时间有些累。
工作量真的不少。
但再累,阿彪还是早早的就到了浩瀚之巅。
这段时间大哥要将精力都放在大嫂身上,所以这个时候他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处理事情。
他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推开他们的专用房间。
眼眸突然一顿。
面前坐在沙发上,正一口一口喝着烈酒的男人,是他的大哥潇夜吗?!
这么早?!
他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大钟。
现在才8点钟,不对,还要差两分钟才到8点。
大哥这么早就来场子,做什么?!
“阿彪。”对于阿彪的惊讶,潇夜显得很平淡,他放下酒杯,“问到雇佣兵那边的消息了吗?”
“打听了。”阿彪说着,“因为时差的关系,我凌晨才接到恢复,准备上午给你汇报的。那边说他们从没有绑架一个叫做乔汐莞的人,甚至这段时候和z国都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所以可以确定,我们口中的那个乔汐莞绝对不在他们的手上。”
“有没有让他问问其他的雇佣兵团伙。”
“我问了,那边说他过几天给我回复,会尽最大努力的给我们查清楚。希望可以帮到我们。”阿彪说。
“嗯。”潇夜微点头。“张龙这边怎么样了?”
“张龙这边被我们已经搞得乌烟瘴气的了,场子这边基本都不敢开业。其他道上暗地里面的额交易也被我们抢得差不多,因为之前的威胁和老爷子的漠视,也没有什么其他帮派敢站出来帮他说话,我想任何一个稍微大点的举动,都可以让张龙一败涂地。”阿彪字字句句的汇报。
“那你准备一下,晚上我亲自去会会张龙。”
“是。”阿彪连忙点头。
“把这段时间的账目给我看一下。”潇夜吩咐。
“好。”阿彪连忙从一边的保险箱里面拿出了平板电脑,恭敬的递给了潇夜,潇夜接过来,开始点阅。
其实账目非常清楚明白,阿彪亲自监督做的账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这么漫不经心的看了看。
一个上午过去。
浩瀚之巅开始开业,外面陆陆续续有些人进来,订餐的也不少。
阿彪陪着潇夜就在场子里面吃了午饭。吃完饭后,潇夜又回到了包房,阿彪已经陪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