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马蹄破晓,皇宫迎来了不速之客。
朱佑樘刚刚在张窈夭和宫女的共同伺候下穿好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龙袍,就听覃吉冰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陛下,定边侯求见。”
朱佑樘喜道:“请1
之所以用请字而不是宣字,是因为从认识张儒到现在,他一直都将张儒摆在和自己平等的朋友位置。如果不是顾忌朝中会有人对张儒恶意中伤,加上张儒自己也很识大体,他绝对不介意当着朝臣的面一口一个虎哥。
覃吉不冷不热的对站在外面的张儒道:“陛下请你进去。”
张儒微微颔首表示答谢,然后迈开大步走进了乾清宫。
朱佑樘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苏七七已经苏醒的消息他昨夜便已知晓,张儒的到来倒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不在家里陪着嫂子,跑进皇宫来干什么?”
张儒朝张窈夭行了个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他不选择正面回答,也不朝皇帝行礼,这倒是让张窈夭有些意外。
她的出身算不上好,事实上,大明自太祖开始,为了避免外戚专权,皇后的人选一般都不会选择什么勋贵大家。
和张儒之间也算熟识,虽然父亲张峦跟锦衣卫之间有过不打不小的误会,张窈夭却没有找张儒麻烦的意思。
天下谁都可以不知道朱佑樘和张儒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亲密,唯独她不行。
微微点了点头,张窈夭朝朱佑樘道了个万福:“陛下,臣妾告退。”
朱佑樘点头道:“等朕忙完了,再去陪你。”
目送张窈夭离开之后,朱佑樘很随意的以一个四仰八叉的姿势往龙塌上一躺:“行了,别绷着了,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直说就行。”
张儒道:“不瞒陛下,经此一遭,臣也想了许多。这次来,就是跟陛下辞行的。”
朱佑樘难以执行的瞪大双目:“什么?辞行?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要知道张儒不管是去什么地方办事,可从来都不会通知他的。今天如此郑重其事的通知,并且一大早进宫辞行,还真让朱佑樘有些心慌。
张儒道:“虽然有神医相助,但是七七的时间却不多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走,所以我想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好好陪陪她。”
朱佑樘一把拉住张儒的手:“你在京城也可以陪着她啊,京城别的不说,繁华就不是那些小地方能够比的。再说了京城的郎中那是天下最多的,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你也好.”
张儒打断他的话道:“七七昏迷的时候连太医院的人都没办法,就不要说那些沽名钓誉的郎中了。他们治疗别的病或许有点斤两,但是七七的病,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治疗的。臣知陛下不舍,但臣不得不离开。”
朱佑樘涨红了脸喝道:“张文轩,你难道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了!你说你要的大明,不是现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大明,你需要一个盛世,一个堪比大唐万国来朝的盛世。你说你会为了这一切坚定不移的站在朕身边,不管前面有多少艰难险阻都不会放弃。朕也说过,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不是谋逆造反的大事,朕都会坚定的支持你。这一切你都忘了?
是,朕知道,嫂子跟着你这些年你觉得有些亏欠,可是家事国事,孰重孰轻你难道都掂量不清吗?”
他有些恼怒,有些伤心,感觉就像是心里少了点什么一样,空落落的。
一番色厉内荏的呵斥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张儒在锦衣卫做的是什么事,他很清楚,所以他不管哪个大臣指摘张儒胡作非为,弹劾张儒欺君罔上,都可以置若罔闻。但是他很明白,张儒在锦衣卫一天,就不可能真正陪伴在苏七七身边。
那个曾经一度被他当成心中女神的女子,表面上身份高贵,实际上却是大明最凄苦的女子之一。
怒气平息,朱佑樘内疚中带着心虚,飞快瞥了张儒一眼。
张儒脸色十分平静,眼睛如同一滩死水,看着朱佑樘的脸:“陛下说的一切,臣记得。陛下放心,臣不会离开中枢,更不会离陛下而去。只是在七七最后的生命里,我希望陪伴在她身边,好好看看大明的山山水水。哪怕她要走,臣也想让她开开心心的走,了无遗憾。”
朱佑樘默然,从他记事起,张儒给他的感觉就是强势而自负。
从来没有一刻,张儒会给他现在这样的感觉。茫然,悲怆,无助。
此时站在朱佑樘面前的张儒并不是什么大明勋贵,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他只是一个害怕自己爱人离开的无助男子。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
似乎被张儒眼中的坚定信念给打动了,朱佑樘有些颓废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你想去哪就去哪!这天下,朕一人扛着,这磨难,朕一人受着便是。这些年,皇家的确欠你太多太多了,你也是时候,享受一下自己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