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时代的通货膨胀什么样,陆悬鱼没见过,但是历史课上民国时通货膨胀会有何种境况,她大概还是知道的。
首先一点就是……钱不值钱了。
家里还有几千钱,赶紧都翻出来,沉甸甸地拿到市廛上,只换得五石粟米……正好二百斤。这还是看她用的是雒阳带来的五铢钱,清晰端正没剪边,方才能卖这个价格。
她扛着二百斤粟米回家的时候,正在那里拿着粪叉努力晒马粪的三郎跟她招呼了一声。
“郎君又不在家中开伙,为何买这许多米回来?”
她想了一下,“说来话长,嫂子可在?”
“家母正织布,”三郎有点惊奇,“郎君欲叙话?我去请家母来?”
“这话叙起来有点费力……”她想了想,“你也赶紧将家中的银钱换了粮米吧。”
三郎大吃一惊,“此正青黄不接之时,为何要现在买米?竟还要尽倾家财?”
“太师铸了小钱,拿一铢当五铢用呢!”
她终于费力地将院门打开,粮食堆进了屋里,三郎还在院子里发呆,没想明白一铢当五铢用有什么后果。
不管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她都得同左邻右舍讲清楚了。
银钱不值钱之后,紧接着就会物价飞涨,最后倒退回易物换物的时代,本身有田地囤粮米,能自给自足的地主豪强不必担心,但这些刚刚来到雒阳,立足未稳的小市民则前景堪忧。
为了能够在这一次的风波中熬过去,还是得赶紧囤积过冬的物资才行。
除了粮食外,油盐也要备好。自家有园子,因而蔬菜暂时能自给自足,再买些豆子存着,磨豆腐也能吃,生豆芽也能吃,泡盐水里做盐豆子也能吃,总之冬天努努力还是能熬过去的。
见她这样忙忙碌碌,邻居们的态度有点犹豫。
“何至于此?此时买了粮食回来也容易生虫呀。”
“不错,待秋后再买粮才是正理。”
“若是那等劣质小钱,太师岂会不知民间沸腾?必会收回重铸吧?”
虽然前两个疑问她没想好该怎么回答,最后一个她可知道。
“董太师能一把火烧了雒阳,将我们迁到长安来,”她说,“你们当真觉得他会在乎民间怎么沸腾吗?”
虽然大家还是半信半疑,但可能是陆悬鱼的好感度刷得比较高了,各家还是拿出了些许积蓄,多多少少买了些粮食。
但阿谦就很不高兴了,因为她把买饴糖的事忘掉了……
“说话不作数!”熊孩子伤心地嚷嚷,“幸亏我没同阿浣说!”
……这就是不打自招。
不过没等她赔礼道歉,阿谦已经跑回屋里去,不想理她了,唉。
拿小推车卸了些粮食回来的眉娘见了这一幕,有些不解。
“阿谦这是又顽皮了?”
“是我答应给他买糖,后来又忘了,”她说,“不怪他。”
眉娘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了,“又不是什么年节,谁家孩子都快十岁了还要吃糖,真不知羞。”
“这也没什么,姐姐不必怪他。”她赶紧摆摆手。
见她摆手,眉娘苦笑了一下,“扰了郎君,是我管教不严,郎君莫怪。”
……自从上次破釜沉舟之后,眉娘对她仍然很温和,但客气了许多。虽说没有了那些让她很尴尬的示好,但不知道为啥她还是会觉得有点尴尬。
难道她是不尴尬会死星人?
见她在那里踟蹰,眉娘倒是又开口发问了。
“郎君既然担心钱贱货贵,为何不将都亭侯府上的禄米早支出来?”
……说得对,这年头发薪水有发粮,有发钱,还有发布帛的,万一过几天挤兑了呢?虽说饿到谁也饿不到吕布头上,但谁知道下面的仆役们会如何?
第二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正适合运粮食。
她从羊家借了个小推车——眉娘的小推车她不好意思借,三郎倒是很乐意借她,奈何那车天天拉马粪,木制的小推车又不能频繁洗刷,气味就颇为可疑——刚推进都亭侯府,就被路过的魏续看到了。
“你在这儿干嘛呢?”
“小人想支些……”
没待她说完话,哈士奇已经欢乐地蹦了过来,“今日出城游玩,姐夫清点侍从时我就觉得少了一个,果然是少了一个!”
……啊不,她是不负责跟着吕布出门的,况且她也没什么兴致在金融风暴席卷长安时跟着这群狗子出去……
……………………
出门游玩的吕布并不穿金甲,但头戴武冠,身着锦袍,骑在赤兔马上的模样还是颇气派的。
他身上没带多少东西,只背了张弓,但是十几个骑马的侍从就特别壮观了。
马槊、钉锤、环首刀、长弓、箭袋,看着不像出去玩耍,看着像出去打架。
尤其高顺,还是内穿铠甲,外套罩袍,看着岂止是出去打架,简直是出去打仗。
一群人见魏续拽了她出来,目光就纷纷投过来了。
“陆郎君也要一起来吗?”侯成先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