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来此不过半载,今岁又有蝗灾困扰,岂足称道?公台先生实在过誉了。明岁丰收之时,将军当请吕将军、公台先生来此作客,以酬此情才是。”
陈宫握着酒盏,抬眼看了田豫一眼。
“既有此请,公台与我当然要应下,”吕布高高兴兴地接了话,刚说了半句,语调就奇怪地转了个弯,“不过也要看明岁有什么计划才是……”
陈宫把脑袋又转回来了。
“明岁青徐之地恐怕又不免刀兵之祸,”陈宫叹气道,“袁谭野心不小,攻下平原,逼走田楷不过是第一步罢了,难道你们不担心吗?”
田豫和陈群互相看了一眼,过了一个眼色。
一直像个布景板一样的陈群忽然开口了。
“袁大公子知道陆将军曾在平原置了别院家产,着意派兵保护,不曾侵扰,为何要担心呢?”
……哈?陈群在说啥?平原?家产?哦博泉那个庄子,她想起来了,但是那庄子只留了几个不愿意走的游侠,土地也分给附近的流民了,袁谭怎么可能还特意派兵去帮忙看着那宅子?
她有点懵,陈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陈群一眼。
“卧榻之侧,有这样的猛虎,将军当真睡得着么?”
“袁公奕世公鼎,高风义轨,”陈群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他那样为人宽和的父亲,哪里会担心做儿子的不贤不孝,竟然会冒犯邻居呢?”
“我家将军与诸位如此亲厚,亲如一家!”田豫跟着一唱一和,“公台先生不必担心青州战事,你们住在小沛,时时地过来作客,我们将军寻了空闲,也去找你们一同出游打猎,岂不快哉?”
吕布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未来,竟然还点点头。
“确实不错。”他说道,“我还没同小陆一起打过猎!”
……陈宫的脸板起来了。
【有什么想说的?】
【每句话我都听到了,听懂了,且记下来了。】她老实说道,【但总感觉没听懂,我和袁谭哪有什么交情?陈群干嘛这么说?】
【陈宫来做什么的?】
【讨价还价。】
【目的是?】
【他想带人去雒阳,需要骡马。】
【能够交换的代价是?】
【替我们打——】
她忽然反应过来了。
【田豫和陈群口口声声我们与袁谭关系不错,是为了告诉陈宫,我们不需要他帮忙打袁谭。】
【你觉得陈宫信吗?】
【……反正我是不信的。】
【没错啊,】黑刃抑扬顿挫地感慨道,【连你都骗不了,怎么骗陈宫那种精明人呢?】
【……那为什么要这么说?】
【为了说给他听。】黑刃这么解释道,【‘你心知肚明,我也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而已。】
袁谭兵力一万有余,她又不能派兵出去和袁谭打,原本考虑过不行就笼城死守,反正守在城里,打着孔融的旗帜就好,谁也看不出到底是哪里的士兵。
吕布想回雒阳,迎天子,他需要物资,也需要青州到冀州的这条路。
陆悬鱼想要与袁谭分割青州,保住北海和东莱,她也需要一个帮手。
原本没有考虑过吕布这个变量,但陆悬鱼此时忽然察觉到,这场战争可能会有另一种走向。
吕布冷不丁开口说话了。
“你看我做什么?”
……咦?
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个坐在众人之间,其实并不显眼,但一直在坚持着瞪吕布的人……
……她早该想到。
祢衡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这人怎么不说话?”吕布转过头来问她,“不说话,光瞪着我。”
她就有点尴尬。
“他这人有点暴脾气,”她说道,“我就劝他尽量少说话。”
“将军是下令,不许下吏开口,”袋鼠突然说话了,“若只是劝说,那下吏就要出一言了!”
……她的个老天爷啊!
没等她说话,吕布先插嘴了,“你说,你瞪了我许久,究竟为何?”
“下吏不过是在看稀罕事罢了,”祢衡冷冷地说道,“天下鲜有两杀故主还能登堂入室者,现下忽为我家将军座上客,岂不稀罕!”
室内一下子静了,所有人都一瞬间成了石像,呆呆地、惊恐地看着祢衡。
还有几个人在偷偷地看她。
她痛苦地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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