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皮已经啃干净了,树也枯死了,哪里还有落叶呢?
整座城市都静悄悄得可怕——直到她用一群猪羊赶开了城门,那些还留着一口气的人重新从窗洞里探出头,眼睛里又有了光。
她走在街头,这样回忆的时候,突然一盆水就从天而降了!
队伍突然变得非常混乱。
有士兵在破口大骂,有女人在努力辩解,有老人在小心求饶,还有孩子大声哭叫。
她躲得快,衣袍上只被溅了一点,小心闻闻,皱起眉头。
“这是儁乂故意安排的吗?”
张郃摇头,“每日都是如此啊。”
寿春城里挤进了很多人。
有些是鲜卑人,有些是冀州人,有些是青州人,还有些是淮南本郡人。
他们来这座城里生活的理由五花八门,其中外地来的汉人大部分是投降或者遣散的小军官,手里有一点钱,但回乡有各种艰难险阻或是不便,寿春城这样高峻气派,他们自然就跑进来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了房子,定居于此。
鲜卑人的理由也差不多,会在城里定居的多半是鲜卑的小贵族,侥幸逃脱了被司马懿设计处决的命运,又拖家带口一起南下,看到这座城池这么好,留下来的心油然而生。
他们手里都有些资产,自然吸引了庐江和江东的商贾,以及豫州失地的农民往这里聚集,农人忙时在城外种地,闲时进城打短工,服务这些人,周围村庄渐渐又有了人声,寿春城也渐渐热闹起来了。
……但这里有个问题,是当时大脑pu正在高速运转战争模块的刘备和陆廉没想过的。
这里的吏治几乎已经完全毁灭掉了,而想重建淮南汝南两郡的官僚系统是一个大工程。
但没有官员不代表就没有了管理,只不过管理的方式会相对野蛮一点,落后一点,而且不重要的地方也会疏忽一点。
就比如这条清理起来不是太勤快,两边的居民即使明知道有贵人要来,但给孩子洗完一次尿布之后就把这事儿忘了,于是端盆顺窗户泼出去的街道。
“……然后呢?”
张郃皱皱眉,“我是见不得这样的,将军且细想,宛城重城,有数万冀州降卒,我自广陵运粮,中途须得在此停留辗转,寿春若是无人治理,糟蹋了粮草,岂不误主公的大事吗?”
“儁乂接管了寿春城?”
张郃摸摸胡子,“主公有令,将江东俘虏迁至淮南,因此赶来此地。”
她和诸葛亮都饶有兴致地继续往下听。
“比如遇到这样的事,”他说道,“我都要敲他们五军棍。”
懂了,从宛城到广陵往返跑的张郃忍不了这个脏兮兮闹哄哄的寿春,开始了军事化管理。
“然后呢?”
那个妇人被拖出来了,叽叽呱呱地嚷着什么,张郃也不听,旁边有小兵拎着棍子,按住了她就要敲。
五棍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但看那孩子明显也不到周岁,这妇人经不经得起就很难说,她很想阻止时,又有人跑过来了。
这是个小吏打扮的人,衣服和寿春城一样不太干净,上面沾染了一些没洗干净的墨迹,身上还有一股文吏们挤在一起案牍劳形特有的汗臭味。
但他很郑重地冲张郃行了个礼,“将军,城中诸事,自有令长裁决。”
“这妇人自二楼泼污水,污了贵人的衣服,”张郃身边有副将开口,“将军按军法行事,打她五军棍,已是极宽仁了!”
“按城中法度,她临街倾倒污物,当罚她一日劳役,脏了路人的衣衫,每人再加十文洗衣钱。”小吏说。
“荒唐!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天子亲封的乐陵侯!平原公的大将军!”
“没事,没事,”她尴尬地摆摆手,“其实我自己也能洗……”
小吏很是吃惊地看看她,又低着头想了一会儿。
“郡守同小人们说过,就是平原公来了,也要依从法度行事!”
张郃不说话了,转过脸来,两只眼睛盯着他看,她终于意识到张郃给她请来大概是为的什么了。
她侧着身,小声问了一句诸葛亮:“现今淮南郡守是谁?”
“北海管宁管幼安,”诸葛亮笑眯眯地,“是一位品行声望堪与将军相提并论的高士呢。”
一个地区出现了军事和行政两个最高长官,听谁的?
……于是她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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