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离开没多久,从朱雀武馆对面的茶摊上站起一人,穿着黑色长褂,头戴小圆帽,看起来就一普普通通的老头儿,此时正疑惑的打量向远去的马车,一双三角眼炯炯有神。
“公子越发不对劲了。大清早的不问生意事,也不去喝茶,竟带着那两个小娃子来到朱雀武馆,一呆就是一上午。”
老头嘀咕着,脑中不由浮起昨日离公子归来时的情景,一脸的意犹未尽,只和他点了点头,就带着安伯尘登楼而上。往常公子游玩归来,总会先过问下生意上的事,其次喝上一壶好茶,最后才是登楼散金,自己已将泡好的麝茶放在厅口,公子居然置之不理。
除此以外,离奇的事还有很多,这次出游公子带着四僮和将近二十护卫,可一同回来的只有安伯尘一人,连马车都不见踪影。对此,安伯尘的解释是车夫不小心将马车驶入河塘,公子一怒之下,将护卫和仆僮们都赶跑,只留他一人使唤。
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言,也只有一个小仆僮才编得出。
最为古怪的还是那个红发少女,楼中眼线都说此前从未见过她,仿佛从地里冒出来般,突然现身琉京,随手举着樱花,一眼被公子看中。可从头到尾,公子都没和自己要过那五百金,而她也留在了公子身旁,且是和安伯尘一样,住在第七层。
从她手捧樱花,轻车熟路般绕过楼柱的娴熟来看,绝非第一次走上墨云楼.......
想着想着,老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松开卷拢袖筒,抖落三枚铜,不再犹豫,正欲往武馆走去。他刚迈出脚步,下一刻,猛地一滞,目光所及,就见一穿着常服的男子悄然走入朱雀武馆。
“霍小三?”
走进武馆的那人萧侯并不陌生,离公子和霍国公私交甚密,大多是国公有求于公子,传递信函的正是这名霍国公的亲信家将。
“难不成国公也生疑了?如此也好,省得老夫我去查究了。”
冷笑一声,萧侯耷拉下眼皮,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向墨云楼方向走去。
离公子是琉京乃至琉国的名士,虽是白身,可家财万贯,墨字号药庄和云字号茶楼遍布全国,和朝中大臣也往来甚秘,还是琉君的座上宾。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引起朝局动荡也不是不可能,而安伯尘非但对他的死讯密而不发,还和吴国世家女捣鼓出一个假的离公子来,欲盖弥彰。
倘若被人察觉,报于上官,至少也是株连九族之罪!
可此时的安伯尘一心扑在《文武火修行术》上,哪顾得上这些。孰不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这只是来自吴国的神秘少女临时想出的法子,道符再神奇,也无法代替一个活生生的离公子,越往后拖,露出破绽也会越多。
夜幕降临,白昼的喧嚣渐行渐远,墨云楼上,少年人坐在窗口的矮榻边,身旁放着一摞书卷。
公子平日里只字不提修行,可在他的书房里偏偏藏着厚厚一叠关于《文武火修行术》的书籍,大多是前人的笔记注释。
“真是个奇怪的公子。”
摇了摇头,安伯尘暗叹一声。
以离公子的身家,请一天品修士筑火当轻而易举,兼之他搜罗的这些秘本,成就一方高手也非难事。只可惜公子生性惫懒,空有宝山却不知使用,到头来被王馨儿所杀,弃尸荒郊野,这些秘本也落入自己手中。
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笑眯眯的“离公子”,安伯尘不禁一怔,却是陡然想到,离公子这一死,落入他手中已不单是区区密本,只要他想,这七层墨楼以及公子偌大的产业,都能被他转手而得。
心头一阵疾跳,冷风没入窗棂,渐渐抚平少年躁动的心。
“能得千两黄金和修行之法已是从前难以想象的事了。爹爹说过知足常乐,太过贪心往往不会有好下场。”
深吸口气,安伯尘喃喃说道,随着他一口气吸入,小腹处又灼烧起来,而他的眼里也闪过一丝白火。
倘若红拂女或者刘大家在此,见到安伯尘这副模样,定会惊讶得合不拢嘴,眸露白火正是天品修士的标注。
安伯尘自然不是天品修士,戏文里的狗血桥段又怎么会一而再再二三的发生?诚如刘大家白日里所言,安伯尘筑火失败,可刘大家并不知道,他摄入的那两道精火,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消散,而是留在了安伯尘体内,此时正缓缓游走于脐上神阙穴中。
精火若为筑火所用,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会渐渐消散,此为修行臻理,数千年来修行者们的共识,可却在今朝,被安伯尘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仆僮打破,若被修行大家们知道,定会瞠目结舌。
适才安伯尘深吸一口气,却是吹动神阙穴中的精火,闪出火影,映于瞳仁中。而每每吸气时,他总能感觉到脐窝那块还有一处在发热,虽不及刘大家留下的精火,可却令他精神振奋,浑身舒畅。
安伯尘哪还猜不出,那是他自己的先天之火,可偏偏只能呆在神阙穴中,无法被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