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怪的雷。”
城头上,张布施低声喃喃着。
适才那阵疾风骤雨般的紫雷连他都吓了一跳,本以为琉京不保,孰料那雷竟悬于半空,迟迟不见落下。
一夜将尽,那雷非但没降下,反而渐渐沉寂,有影无形,有光无貌,却让满城的人提心吊胆了一宿。
转眼看向无华,就见他也是面露深思。
四目相对,两人没有开口,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块。
安兄弟消失了一宿,生死未卜,那雷会不会和他有关?
未及多想,一旁传来惊呼声,张布施转扭头看去,青檬的天色下,攻城弩车被健卒推动,缓缓向城墙逼来。弓矛手压阵,骑兵垫后,数万大军踏着轰轰的步伐,不多时便已越过半里地,直逼城头。
此时城头上还有数十世家子以及百多金吾卫,困乏了一夜,淋了一夜雨,此时摇摇欲坠,连身体都站不稳,何来力气迎敌?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安伯尘不知所踪,没有了主心骨,城头上的诸人就好似一盘散沙,本来人就少,眼下心也不齐,恐怕不消半个时辰叛军便会攻入城中。
张布施暗暗摇头,心中无奈。
琉京如何本与他无关,查探出无邪居士后,他没有返回中都说到底只是为了消遣些日子。如今的琉京之乱亦好像一出戏,他则是台下的看客,静静等待着戏幕落下,等待着那个让他心生好奇的少年是成是败。
无论是成是败,戏幕落下,他终究会回转中都。私交归私交,他为中都皇叔传人,无华是秦国神僧弟子,而安伯尘则是琉国的后起之秀,日后免不了各效其主,今日的这点情谊也不知还会记得几分。
看向身旁微微紧张的无华,张布施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转过身,遥望王宫方向,似在找寻着什么。
王宫高处,楼阁之巅,安伯尘徜徉即将消散的雷海,如梦初醒。
转过身,安伯尘朝向自己的肉身,下意识的开口道:“请天魂。”
眸眶中晶莹点点,似泪似雾,渐渐聚满,看向自己的肉身,安伯尘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感动,亦含着难以名状的喜悦。却见一条虚影慢悠悠的爬出,游入雷海,飞翔于地魂之上。
天魂在上,地魂在下,冥冥之中的那丝血脉亲缘将它们紧系于一体。
这一瞬,安伯尘又生异感。
向脚下望去,七十里琉京尽收眼底,向天头看去,昼夜交替时的万般玄妙缓缓铺开,闭上双眼,天上地下万物峥嵘皆收心底,好似不用去看便能察觉,又像是同时生出两双眼睛,俯瞰天地。
雷海生波,掀起最后一阵浪潮涌向天地二魂。
地魂上飘,天魂下坠,轰隆一声撞击在一起,待到安伯尘再睁开双眼时,陡然发现,他竟飘浮在万丈高空,身体轻如棉絮,随风而游。
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终于消停,乌云向两旁飘散,日光坠落,洒入凡尘。
安伯尘迎着日光,御风而飞,心中的畅快难以描述。
在七重天雷下挣扎一夜,安伯尘的地魂已然淬炼到极致,破而后立,浴火重生,而三魂之一的天魂也在昼夜交替的那一刻被唤醒,在雷海的淬炼中同地魂融为一体。
地魂只能行于黑夜,能疾奔跳跃,却不能腾飞。现如今天地二魂同时炼化,安伯尘这具新的魂体不惧白昼日光,能御风,还能弹指间俯察天地万物,了然于胸,即便不用缩地符也能遍察琉京上下,这般神通已近传说中的鬼神。
安伯尘依稀感觉到,这具新炼化生成魂体还很脆弱,拥有无尽潜力可挖掘,就如同此前的地魂般,需得重重煅炼方才能大功告成,再聚成命魂,三魂合一,成就神魂。可究竟如何炼化,还是不是吞食天雷?每一次淬炼后又会生出怎样的神通?
安伯尘并不知道,也没工夫去想那么多。
御风而飞,翱翔白云缭绕间,眼前的天地都变得美妙纷呈,安伯尘痛快到极致,仰望红日,只想飞出这方天地,看看重天之上,日月之后还有着怎样的存在。
然而,就在他想要御风而上时,耳边忽地传来阵阵喊杀声,心头一动,安伯尘已然看见蜂拥至北城下的数万敌军。
“光顾着自个高兴,倒将正事给忘了。”
拍了拍脑袋,安伯尘嘀咕道,随即一愣,莫名的看向下看去,就见他这天地二魂合一的身躯不再是一团模糊虚影,而是手脚分明,能看见,却又是虚影,很是奇妙。
挠了挠头,安伯尘咧嘴一笑,极目望去,就见天头一处云团上躺着两团躯壳,一黑一白,长约四十余丈,正是离左二蛇。此时已无法称之为蛇,在它们脑袋上长出龙角,腹下亦生出龙爪,却是七爪未满,六爪有余,半龙半蛟。
最为关键的是眼前的两条蛟龙都已气绝而亡,只留下肉身和口中的龙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