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得暗沉,安伯尘盘膝而坐,双目澄澈,眉宇淡然。
李贤则呆在他身边操持木枪,练习着安伯尘的那一招初始之枪。
十日之期即将彻底过去,此时在校场外域已出现了不少怀揣铁牌的将级斗奴,很显然是来领斗奴的。
安伯尘站起身,他又看了眼吕风起的肉身,下意识的挑起眉头。
再这样下去,吕风起一直置身于此,就算他二人是王级斗奴,到时也难以说清楚。
正当安伯尘犹豫是不是先把吕风起的肉身运回塔里时,吕风起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全身上下氤氲起丝丝水蒸气,竟在天头聚拢了一团白云。
不少将级斗奴纷纷向这看来,发现是安伯尘和吕风起,无不面露尊崇,只在眉宇间存有几分疑色。
“你是谁?”安伯尘看向“吕风起”,问道。
“哈哈哈......你觉得,我会是谁?”“吕风起”仰天而笑,神态张狂。
“这下可糟了。”安伯尘眉头稍蹙,低声喃喃道,他只见过冷漠孤傲的吕风起,眼下这番作态,只会是九辰君。
安伯尘正待思考解决之法,忽然,吕风起的神态又是一变,同样怒气冲天,却是从狂放变得内敛,冷硬如冰。
“他们两个似乎是不分上下。哼,没算清楚对手实力之前便动手,这人现在可是骑虎难下了。”李贤在一旁说道,虽因九辰君夺舍的缘故,使他获得安伯尘初始之枪的经验,可对于占据过他肉身的九辰君李贤难免心怀不满。
“的确,九辰君这次出手太过仓促了些,不像他从前谋算百年的风范。”安伯尘自言自语着,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是因为......”
“也幸好他们两个水火不容,要不然,一个吕风起再加一个九辰君,他们两个成为一个人,那就大事不妙了。”李贤因为已经彻底放弃拜安伯尘为师的念头,因此不再像平时那么拘谨,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是极,吕风起擅长武道,战力极强,九辰君则能谋擅断,更会一手弹指布局术。一武一文,他二人若是合二为一,天下谁人能敌。”安伯尘点头,感慨道。
话音落下,吕风起转头看向安伯尘,神色古怪。
“安伯尘,你是在自我吹嘘吗?”
也不知是吕风起还是九辰君,如是说道,语气不善。
李贤在一旁愣了愣,随后拍手叫道:“是极,安师不就是这两者的合体?允文允武,天下莫敌。”
“行了。”安伯尘摇了摇头,看向远处带着新晋斗奴们收队的几名将级斗奴,对李贤和“吕风起”说道:“你们别忘了我们的身份。等我们达成目标,大功告成,从通天寨离开后,再去谈论谁无敌谁不无敌。”
李贤闻言默默点头,吕风起和九辰君则充耳不闻,“吕风起”脸色不住变化,忽而狂傲,忽而冷傲,身体已恢复自如,显然二人都放弃了对于肉身的争夺,改争心念意识。
“现在的局面已不可开交,争个十天十日也争不完。不如这样,等先回塔上,我们三人坐下来好好谈谈,毕竟你们两人从前并无怨隙。李贤,你和新晋的斗奴一起走,能出头便出头,只要不危及你自己的性命。”说完,安伯尘也不管吕风起和九辰君愿不愿意,一把抄起吕风起的肉身,又一个闪身消失在密林河流间。
身体在半空中时,安伯尘回头望去,矮个老头和王冰羽的尸身安静的躺在溪水岸边。那个矮个老头安伯尘并不认识,也毫无兴趣,可想到同船来此的赤方天少女以及她的兄长,安伯尘不由暗暗感叹,兴许真是把他们给连累了,又或许,他们原本的命途便是如此。
没有了修为,只剩下武道玄奥,安伯尘闪跃的速度并不快。
陪在司马槿身边时,安伯尘并没有过分去追求天地命数,或许因为两个人自成圆满,风花雪夜高阁淡酒,已将命数堵在门外。一经分别,离开司马槿,安伯尘独自上路,每每抬头低头,总能看见许许多多的命数。比如李贤和自己的师徒之缘,比如王冰羽的命运......命数本天成,却偏偏要让人看见,修为越高,所能看见的命数越多,越容易颓丧,因爲命数自是天地间最为可怕的那等秩序——一切都已注定好,在挣扎又有何用?
一念至此,安伯尘突然想到,他少年时候为了掌握、改变自身命运,所付出的种种。
直到现在安伯尘已修炼到真仙境,通天寨外的顶尖强者,却仍旧搞不明白,命数对于他自己又为何,若他真的命中注定会有如此成就,那少年时候的种种努力不就等于没事找事做?若他命中注定了,无法辅佐李贤重复东界,那他眼下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徒劳?
通天寨的夜晚......不,应该说永塔校场的夜晚,虽是假的,却又假的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