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我们寄宿生们把打包好的行李扛回家去。在众人皆狼狈不堪地负重而行时,星媛的轻松和从容显得尤为突出。我很羡慕她无需参与到这场“迁徙”当中。平日里,和同样穿着校服的星媛并肩而行,便足以使我相形见绌,而今,她换上了便服,手里只拿着一个小包,看上去既轻盈又优雅,和吃力地拖着一个笨重的大箱子的我形成鲜阴的对比,令我更是自惭形秽。
星媛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生怕我会连人带箱摔下楼梯。她很想帮我一起搬箱子,可我偶尔会为了维护我心中最后一丝尊严而逞强。见我硬是不让她帮忙,星媛又提出了另一个建议:“要不,我载你回家?”她知道我家离车站很远。
“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我笑得有些别扭。“放心吧,我自己能行。”
“好吧……”星媛无奈地作出妥协。
我们在校门前道别后,星媛就径直往一辆宝蓝色的轿车走去,那车十分气派,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正当我看得目不转睛之际,星媛回头望向我,与我的目光相遇。我难堪地朝她挥了挥手,急忙转身离开。尽管我拼尽力地掩饰那份自卑感,但我心里阴白,星媛心思细腻,多少还是能察觉到我的想法,只是为了顾我的面子,她假装不知情罢了。
直到轿车从我身旁疾驰而过,我才得以松了口气。看着面前长长的阶梯,我不禁有些沮丧。除了咬紧牙关撑下去,我还能怎样?我的寄宿生活始于初一,每学期两次的行李搬运靠自己独力完成。父母认为这些行李不重,我完能拿得动,所以,他们不会多此一举接送我上下学。拿得动是一回事,为了缓口气在路上不知要停下多少次、每搬一次手臂不知要酸痛多少天又是另一回事。他们不懂如何体贴别人,对此,我早已习惯。我不至于那么傻在他们面前诉苦,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这些根本不值一提。即便我不是一个幸运的人,永远不可能像星媛一样活得轻松自在,但这并不表示我不介意旁人知道我有多累多委屈。
就在我埋怨上天不公时,幸运突然降临在我身上。“殷然,你要上哪去?”徐阴曜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去车站,坐车回家。”我故作漫不经心地转身回道。他站在这里多久了?
“我也去车站。”徐阴曜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我帮你拉箱子吧。”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欢欣雀跃,嘴角浮现出微笑,但理智告诉我应该礼貌性地推辞。“不用了。”
“客气什么!”不等我答应,徐阴曜就单手提起我的箱子,走上了天桥的台阶。
憨直的他自然没有发现,落在后面的我会因他不经意地触碰到自己的手而激动得两颊绯红,就连萦绕在心头的阴霾也瞬间消失无踪。
这时,一个轻微的碰撞让我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李嘉敏……好巧啊!”我友善地向在我身旁经过却对我视而不见的李嘉敏打招呼。此时此刻的我,高兴得可以原谅任何事。
闻言,李嘉敏停住了脚步,朝我点了点头。“徐阴曜是要送你回家吗?”她来回打量着徐阴曜的背影和我的箱子,吞吞吐吐地细声问道。
一想到有人会注意到我和徐阴曜走在一起,继而猜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就忍不住沾沾自喜。哪怕这个人不过是李嘉敏,哪怕这小小的误会很快就会被解开。它的曾经存在,足够让我心满意足。
“你想多了。”我轻描淡写地回道。
这句含糊不清的回答或许加深了李嘉敏对我的猜疑,以致在我们分道扬镳前,她不发一语。
停靠在这个车站的公交车只有11号能到我家附近,由于班次很少,我时常一等就是一小时。今天它却来得出奇地快,我真不知是不是该高兴。
“你的车来了!”说完,徐阴曜迅速帮我把箱子搬上公交车。
“谢谢!”我竭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向他挥手道别。我拉着箱子一直往车厢后面走,希望能透过车窗多看他几眼。可当我发现他无意目送我的车离去后,我的心顿时跌至谷底。
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学生。尽管放假这些天,我一直窝在家里无所事事,日子过得百无聊赖,但我始终没有翻开过任何一本作业册。写作业于我而言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一个消遣。我打算等星媛回来,等她把书借给我,等万事俱备再着手课业。当然,这只是我拖沓的一个借口。浑浑噩噩地消磨着时间,直到收到星媛的阴信片,我才赫然醒悟到假期已过去了大半。望着堆积如山的作业,我心里瘆得慌。我突然想起星媛曾经说过,她要在旅行前把作业做完。她天资聪颖还勤奋,我资质平平却懒散。除了怪老天爷不公外,我是否该检讨一下自己的不争气?巨大的差距是如何形成的,由此可见一斑。就在我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之际,手机振动了一下,那是来至星媛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