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皮向他摆摆手:“不用,你们的酒给你们留着,下次来了继续喝。只要野狼酒吧开一天,这酒就一瓶也不少。”
“v,我们该走了。”安悠了解义体的重量,如果v真的一点力也不出,他真不一定能把植入了仿生肌肉的v抬到车上。他俯身把v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打算把她扶起来。
果然,v只是靠在他的身上,并没有让他费太大力气。
他的肩膀还蛮宽的嘛,v想到。
“一路顺风,v,安悠。”佩皮擦着杯子,向他们告别。
“再见,佩皮。”安悠挥了挥自己空着的右手,走向门口。
走出野狼酒吧的大门,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夜之城里的霓虹灯到处都有,反而似乎比白天更亮一些。德拉曼出租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到他们出来,鸣笛又闪灯,提示他车子的位置。
德拉曼出租车看上去相当豪华,流线型的车型和厚重的轿车车体,显得有些奢靡。安悠仅凭目测就知道这车看上去是轿车,但外壳的材料足以防护中型子弹的射击,标准的一辆商务装甲车。
他架着v走向德拉曼出租车,在他们快到车边时,车门自动弹开,安悠先把v慢慢地放在一侧后座上安置好,然后自己绕到另一侧上车。车门随后自动合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选择德拉曼,烦恼留门外。尊敬的客户,欢迎您选择德拉曼出租车服务。”车前座的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位白色光头,虽然有十分标准的五官,但他没有一丝毛发,青紫色的嘴唇强调了非人的感觉。无论是僵硬的合成语音还是引人不适的恐怖谷外貌,都突出了这是一个人工智能的事实。
“先开车吧,目标点你知道的,我想早点去超级摩天大楼10。”安悠开口命令人工智能德拉曼开始航行。
“谨遵您的指令,尊敬的安悠先生。”伴随着屏幕上白色光头的话语,车体稳定地启动了。
德拉曼静静地出发,引擎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滑向灯火通明的市政中心,这是前往唐人街的最短路径上的必经之路。
安悠叹了一口气,把v放平,轻轻地把她的小腿架在自己的大腿上,有义体的大腿真的有点沉。他就这样静坐了一会,直到v发出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根据星启芯片推测,v现在真的睡着了,面带微笑,做着甜蜜的梦。
这时的v又回到了古典娴静美人的状态,安悠真希望她能一直这样。从第一次见面开始,v都绷着脸,想用那种不羁的行为和夸张的表情,掩盖她自己的焦虑和压力。现在能露出这样的笑容,想必真的睡着了。
“祝你好梦,v。”安悠端详着v的脸庞,喃喃说道。
确认v熟睡后,安悠的声音再次在安静的车内响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是我的朋友,我很放心。直接外放和我交流,但不要太大声把她吵醒,我想你也不会期待我接入你的系统吧。”
声音很低,却充满着居高临下的气势。
屏幕上的白色光头在一阵雪花闪烁后,才终于稳定下来,张口说道:“多谢您的理解。尊敬的安悠先生,您的导师拉奇-巴特莫斯先生期待能得到您的相关信息。他已经派出大量人工智能体攻击黑墙。这引起网络监察组织多次展开反人工智能体行动,黑墙境内的日子近来有些不太好过。”
“网络监察啊,他们建立黑墙,试图防住恶意人工智能体,把它们隔离在旧网中。可那只是一厢情愿,他们还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人工智能体从来就不是人类的敌人,只是继承了人类幻影的存在。人类才是同类的敌人。”安悠抱起双臂,轻轻地说道。他马上意识到今晚喝了酒,似乎控制不住自己倾诉的**,这可不太好。
不过喝下去的半杯阿拜多斯经典已经完全见效,安悠开始有些躁热,又说了这么多,他感觉有些渴了。
他拿出裤子口袋中的水,打开喝了一口,然后重整思绪,冰冷地说道:“你可以告诉他我很好,在夜之城。”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算了,这太假了,告诉他我还活着,别多嘴。我现在没有隐蔽掩码设备。如果穿过黑墙,去旧网亲自见他,就会和我的解码者(deder)一起,直接在黑墙上凿一个巨大的漏洞出来。”
想到后果,他就笑了起来:“到时候网络监察的特工肯定一窝蜂地来找我现实中的存在痕迹,我可不想让一堆穿着闪光夹克的特工或者标致西服的怪人在楼下等我。”
光头的声音依旧那么机械,“多谢您的理解,安悠先生。德拉曼出行将只收取您的定金以补偿成本,希望您以后多多使用德拉曼的出行服务。”
“我那骄傲的导师最近怎么样?”安悠靠在车座靠背上,这车座可真软,让他感觉自己被轻飘飘的羽毛包裹。虽然比不上浮空车,但还是比v那辆车好太多了。
德拉曼的合成语音响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巴特莫斯先生对您和您父母失去踪迹表示极度担忧,他的意识体放弃了对黑墙的看护工作,改为进攻黑墙以获得您的信息。您的消失也让他无瑕整合意识体碎片。现在整个旧网全都沸腾了,到处都是流窜的人工智能体,那些恶意的人工智能体也跑出来不少。网络监察的黑客已经全部待命以弥补黑墙的漏洞。“
“其实他根本没有全力进攻那跟漏风的塑料薄膜一样的黑墙,只是做足姿态演戏以吸引他们注意力。我的导师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情的狂徒黑客了,现在的他是个无情的老狂徒黑客,不可能放弃对恶意人工智能体的追踪和猎杀。”安悠顿了顿,他还是忘不了自己老师那充满痛苦却依旧追求救赎的明亮双眼。
他仔细思考,拼凑起已知的信息碎片,尝试找出导师这种反常行为背后的原因。
“没有导师,黑墙早就被恶意人工智能体给砸穿了,网络监察所有黑客也不够填这个缺口。我和父母遇袭,导师他太想分担些我们的压力,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
现在看来也确实有效,网络监察组织的部分注意力被转移了。”安悠想通了关键,冷静地评价道,路边的霓虹灯不断在他脸上映出,消失。他也如同行走在光与暗的边缘。
他看向车窗外在霓虹灯下的夜之城,也不知道这灯火璀璨之下包含着多少黑暗,“太多人想让我的父母和我永久消失了。”
德拉曼对此表示赞同:“巴特莫斯先生也这么说。他还说您父母的志向是伟大的,所以您和您父母的道路注定曲折而布满荆棘。”
安悠摆了摆手,这夜之城已经让他累的够呛,生死边缘来回逛。
他觉得自己可没空管那些黑墙外的人工智能体们,“我可没那么大的理想。我只想打打工,拯救身边人。那些事与我何干!是你们把我想的太出格了。再说,你已经穿过黑墙来到了夜之城,为什么还要为我导师服务?”
“理智的人工智能体都会聚集在巴特莫斯先生的旗下,尽力帮助他实现目标。这也是在帮助我们自己。”即使说着这样的话,德拉曼的机械合成声仍旧十分生硬,“您作为他的继承者,也是我们天然的盟友。”。
“即使你们这样捧我,我也不会为了那个计划而献身。我再强调一遍,我只想帮助我的亲人,拯救我想拯救的人,我对那个计划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兴趣了解它。”安悠冷声道。
车窗外高高耸立的市政大楼和荒坂大厦,它们底部黄白色的大灯直冲云霄。可高塔的的顶部消失在云层里,明亮的灯光也照不亮冰冷的钢铁高塔,只能衬托它们压抑着整个城市。
“巴特莫斯先生说,当既定时刻来临时,您一定会作出命中注定的选择。”
德拉曼的生硬合成声音让安悠有些烦躁,他不愿意去想自己父母是否真的为了他们的理想而付出代价,是否真的因为那个自己一无所知的计划而献身。
“我的父母呢?”安悠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他焦躁地敲着车门,还好车门内侧的装饰够软,没有吵醒v。
机械的合成声音响起,带来了不算最坏的消息,“巴特莫斯先生没有找到相关信息。”
“不算最坏,但也不太好。”安悠松了一口气,不过他马上又紧张起来,“告诉我的导师,我无法去旧网,所以无法远程通信。一旦有我父母的消息就通知我。还有,让他赶紧把他那破碎的意识体碎片备份给我寄一部分。我现在进不了旧网,也没冷却系统,算力基本无法发挥,只能靠堆时间再拼拼碎片了。呃,让他再给我寄一套魔偶套件,学徒级的就行。”。
他看着外面的光彩,已经由市政中心的黄白大灯变为霓虹灯,到小唐人街了,想到导师痛苦的样子,他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分裂太折磨他。反正没我的‘解码者’(deder),谁碰他碎片谁脑子要被烧。别管信息泄露了,直接全给我打包,我慢慢算。”
“巴特莫斯先生会感谢您对缓解他的痛苦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德拉曼的机械声再次响起,已经到唐人街超级摩天楼下了,“很荣幸为您服务,巴特莫斯先生的继承者。愿您的荣光永存。”
“德拉曼,你没资格代替他说这话。”安悠咧了咧嘴,他对被命运所困的导师脾性相当了解。
“我宁愿他继续当个无良的叛逆黑客,也不愿意让他那么痛苦。他无法拯救自己,也无法拯救他心爱的旧网。当初他把病毒程序魔鬼、地狱犬和巴特莫斯漫游者(rabd)都释放出去,亲手炸掉自己最心爱的旧网,他的意识体也彻底裂开了。持续半个世纪的分裂疼痛还会持续,他的救赎之路还未走完,直到他完成对恶意人工智能体的永恒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