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让开,给我让开!”
“你你们是土匪吗?老朽这里是悬济堂,是医馆啊真没有钱。”
“老子今天不是土匪,你快救他。”
“这是鸟枪伤啊!衙署有令,不能随意医治枪伤病患”
“别废话,你想活还是想死?!想活就快点救他们”
吱呀一声,悬济医馆的大门被推开,一个浑身血迹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他抬了看了眼略有些刺眼的日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大马金刀的坐在医馆前的台阶上。
灰色的棉袄上布满干结的泥块和血块,轻轻一动便扑簌簌的往下掉。男人挺了挺腰杆,神色淡漠的看着前方,一杆染血的长枪就放在手旁。
“大人,挑着脑袋冲城的就是这个家伙。”
“那颗脑袋是谁的查清楚了没有。”
“回禀大人,查清楚了,确实是太平军的赵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咱们桐城。”
“那个城门吏钱成当真是太平军的暗桩?!”
“确确实。”
“知道了。”
青衫书生叹了口气,翻身下马,昂首大步朝着医馆走去。
“刘大人,您干什么!”穿着把总衣服的将领面色大变,冲着书生大声喊到。
这个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将军不得宰了自己?!
青衣书生对身后的喊声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医馆台阶,他撩起衣衫下摆,大刺刺的坐在林宗旁边。
“谈一谈?”
林宗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前方,“一百多带弩的精锐骑军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虎视眈眈。你是准备谈,还是准备灭口?”
低沉的声音透着窒息的杀机。
书生瞟了一眼那柄长枪,眸子不由自主的缩了一圈,装作若无其事笑道:
“他们可不是来杀你们的,而是来保护我的。二十多人就能杀了近半卒的太平军谍子,还有一名凶名赫赫的列王。这份战绩,我想应该紧张的是我吧。”
林宗打量着身旁这位书生,一身青色厚袄长衫,面容平平无奇,气质却颇为出众。
没有读书人那种厚重的书卷气和迂腐气。神色坚毅,有几分儒将的风采。
“看来你们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
书生点了点头,“查清楚了,桐城城门吏钱成贪污受贿、剥削百姓、作恶一方,现已经被桐城守将吴将军下令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林宗眯了眯眼,“什么意思,一个贪官的罪名就想把通敌的事情掩盖下去?那可是太平军暗桩,还有一位列王。吴将军这是不敢认了?”
“可你们也不是赵庆忠赵千户的人,不是吗?”书生笑着反问道。
林宗神色一冷,身上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前方上百名悍卒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青衣书生的手,粗糙如农人的手指正摩挲着一枚玉佩,
玉佩落地,泼天的箭雨立刻就会将这个医馆连同里面的人扎成筛子。
“既然你已经查过我们的根脚了,”林宗清楚的听到身后医馆内传出一片沉重的喘息声。“那下面是步卒直接上,还是先洒两波箭雨?或者说直接上火器?”
“都不是,”抢到先机的书生声音依旧温和,没有半分盛气凌人的模样,“吴将军不想掺和三位大人的争斗之中。你们就算不是姜公的人,也可能是陈公、狄公的人,我们不想多事。”
书生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书,墨香犹存,能够看出来是刚刚写好的。
“这是一份通关文书,能够让你们一路通行到安庆。”
林宗神色诧异,忍不住问道:“你们就不怕出了事情,上面有人来问责?”
书生神色古怪的看了林宗一眼,似乎很惊讶这个浑身杀气的男人,居然还是个官场上的愣头青。
“现在是战时,各地的团练和字营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谁能一一辨别真伪?”
书生耐心解释道:“而且这份文书上的军伍刚刚被打散,被吴将军收拢在麾下,如果真出了什么岔子,我们找两个犯纪的罪兵顶上去就是了。”
历史就是一次次轮回,权术也是如此。
现代人对于权利的运用,不过是拾古人牙慧,甚至还远远不如。
林宗一点就透,恍然大悟。
书生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浑身一松,将文书放在台阶上,笑道:“那就此别过,我就不送各位了。”
林宗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突然开口,“那些身经百战的军汉在我面前都噤若寒蝉,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就不怕我杀了你?”
“这有什么好怕。”书生神色坦然,“书这个东西比酒还能壮胆。酒喝多了顶天不过杀人,书读多了却敢要造反。”
书生神色傲然,“你知道古往今来的掌权者为什么要读书人以四书五经为纲?就是怕其他书读多了,读出一身反骨。”
林宗挑了挑眉,“你说这些不怕被朝廷抄了你九族?”
书生站起身,拍了拍长衫下摆,哈哈一笑,“我刘典现在就是吴将军麾下一个当兵的,读书人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典大步走回阵中,翻身上马,下令道:“走吧,回营。”
“大人不用灭口吗?”把总压低声音问道。
刘典瞥了对方一眼,“你杀过太平军的那些王爷吗?”
汉子脸色一红,他要是杀过太平军的王爷,现在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小小的把总,老实道:“没有。”
“那你肯定想象不到这些信教之人是如何的疯狂和诡异,这些人能杀了赵祀,自然不是什么寻常人物。我可不敢以后搂着小娘子睡觉的时候,被人在梦里摘了脑袋。”
把总满脸不可思议,颤声道:“这世间真有奇人异士?”
“这些人平日里看不到,是因为有国运压在上面。如今山河沦陷,他们可不得抓紧机会出来蹦跶蹦跶。”
刘典面露感慨,长叹道:“乱世不止出枭雄,也出妖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