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就像是一片大海,西城所建的孤儿院内发生之事就如同海面上翻起的小小浪花,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长安城的一切都随着它固有的轨迹在发展着。
营帐内,李晟将霸王骑现有在役士兵的名册,放到了项宁的面前。略略的翻过名册,项宁却是想不到昔日三万雄兵,如今却只剩下‘纯’,‘渊’,‘惇’三旅一千三百六十五名老兵。
这些便是如今霸王骑最后的家当,李晟苦心经营逐渐没落的霸王骑的时候,不得不将这三旅的老兵拆分开来,以便训练那些毫无基础的新兵。项宁接任以后,将所有新兵全部裁退,只剩下昔日所有经历过战争的老兵,重新组成了三个未曾满编的骑兵旅。
“三位将军,现在军中的士气怎么样?”项宁叹了口气,对着站在阶下的三名将军说道。
“霸王骑都被您解散了,弟兄们窝囊的当了几十年兵,结果年纪大了不受人待见了,士气能好才怪。”三人中一个铁塔般的大汉瓮声瓮气的冷语道。
李晟皱眉喝止道:“铁敖,不得无礼,将军是宁王之孙,怎会解散霸王骑呢。”
铁塔大汉铁敖乃是‘淳’字营的旅帅,此人祖上三代都是纯朴的农民阶级,到了他这一代,却是天生比人家的孩子长得快,更是饭量极大,等到十三岁的时候家里再也养不起他了。他爹砸锅卖铁替他打了一把刀,送他去参军。作为平民的铁敖,比起李晟这样的没落了的世家旁支子弟,靠着军功晋升的道路更为艰难。
完全凭着军功艰难升到了将军的位置,铁敖自是高傲无比,更是很难对一个人折服。项宁年纪轻轻便坐上了统帅之位,虽是宁王之孙,但他的这种身份更是让军功累累的铁敖不服。而且项宁在上任之时先是请了虎豹骑的精锐士兵来主动挑衅打击了霸王骑的傲气,随后又是迅速开革了大多数的兵员,这一系列剧烈的手段让铁敖十分的看不顺眼。
像铁敖这样的军人,看人一向是更多的以本领为主。“既然不会解散霸王骑,为何将那些士兵们都遣散了。老子们这些年辛辛苦苦的好不容易将他们训练成了合格的士兵,结果几年的功夫都白费了。重振霸王骑,没有士兵,我们如何重振霸王骑。”
项宁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道:“如果铁将军认为那些都是合格的士兵,那我只好说将军这些年的目光已经变短浅了。”不等铁敖反驳,项宁随之公布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我已经向军堂递交了征兵令,过几日应该就能得到回复,三位将军若是有时间,还是准备准备,到时候可有的忙了。”
“什么,军堂要重开霸王骑的征兵令。”就连一向以沉默寡言著称的‘渊’字营旅帅韩冰都不免惊呼道。更别说李晟与铁敖惊得连眼睛都大了几分。
自当年霸王骑于北方草原一战损失惨重之后,军堂在皇帝的异乎寻常的缄默之下一直未曾重开这支天下第一铁骑的征兵令。三人都未曾想到时隔十八年后霸王骑能够重开征兵令,再次自主征选天下英杰。三人仿佛回到了昔年自己应募从军之时的盛况,憧憬起了霸王骑重回三万雄兵豪杰济济的极盛之时。
云沧风风火火的冲进营帐,身后跟着沈雨彤、虞文泰和霍骠疾、李旭四人。急匆匆的跑到帅帐前的云沧将列成的长安各家帮会所开的孤儿院的详细清单递到了项宁的手里。看着眼前这张列的密密麻麻的清单,项宁却是有些震惊于这些帮会和孤儿院的数量。看来贩卖人口这种事情果然是种暴利,难怪数千年来都有人不顾严苛的法律而乐此不疲,藉此谋取不义之财。
“基本上,这些孤儿院里的孤儿,女的会被卖入妓院,或者精心培养之后送入那些文官的府第中,男的则会充作帮众,或是送到西市去做苦力。”云沧喘息稍定,在一边静静补充道。
“我问过我爹了,这些帮会多半有些势力,这些年又基本上都投靠了长安剑派,而长安剑派如今又是杨家的走狗。如今他们有靠山有组织,行事又极为狡猾,京兆尹和六扇门很难抓到他们的把柄,好几次都是徒劳无功,有几次虽然抓了几个帮会的首脑,事后却都是不了了之。”沈雨彤显然回到家后做过了些功课,继续补充道。
“三位将军,你们也看看吧!”李昂忽地站了起来,将手中揉搓了许久的纸团扔到了李晟、铁敖和韩冰这霸王骑昔日铁三角的脚下。
李晟捡起了地上的纸条,传阅之间三个刚刚从征兵令即将重开的欣喜若狂中苏醒的将领却是被愤怒填满,无论是他们握紧战刀的右手,还是脸上的怒容与身上猛然爆发的杀意,都显示出这些正义感极强的军人已是极怒。他们并不是对这些肮脏的事情没有耳闻过,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竟是如此的猖獗。
更为令人愤怒的是,他们知道,那些孤儿院中有很多都是战死军人的子女。同样身为这些年来遭到朝廷和内阁不公正待遇的大楚军人,一股身为同胞的怜惜与愤怒之情更是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