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房里昨夜才走出来那么大一朵儿桃花,怎么今日女君就忘了?”青辉一脸鄙夷,若不是昨夜元玑仙君以灵珠贿赂于她,今日定是要将二人不耻之事说得人尽皆知。
乐无忧斜睨了一眼,“那能一样吗?”心里却很是忐忑,也不知道那对姐弟若是知道自己这般没有定性地为色所迷,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临近午时,远远就见两个身影缓缓靠近,中间却隔着八丈远的距离。
她的阿姊阿弟终于回来了。
她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茶盏便飞奔向前,准备好了那满脸的笑容。
她以为阿姊会同她一般,但却没有。
眼前两人满目哀伤,如丧考妣,“阿姊阿弟,这是怎么了?”
“问她啊,一回来就给我摆着这副臭脸,刚还把我暴打了一顿。”乐埙没好气地指着乐瑶道。
“乐埙,我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吗?是谁骗我说自己是边城的商旅,家里母亲病重急着入城!结果呢!结果呢!”乐瑶侧头怒目而视,随即却眼圈泛红,咬了咬牙狠狠闭上了眼睛。
乐埙狡辩道:“那不过是做凡人时候的我啊,又不是真的我。”
阿姊沉默许久悠悠道:“三千骑兵,万余民众,就这样因为我一时之失而。你不会懂,你不会懂。”便头也不回走掉了。
那模样,是乐无忧从未见过的。
她见过骑在辱骂她的小仙背上,锋芒毕露的阿姊。
她也见过挡在受刑的小精怪面前,坚定不移的阿姊。
她也见过奄奄一息躺在望泱川,咬牙坚持的阿姊。
她见过阿姊的善良,见过阿姊的果敢,见过阿姊的坚韧不服输,也见阿姊的意气风发。却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满腹委屈,无从说起。
满脸懊悔,无法补偿。
那通红的双眼似乎藏着千般故事。
乐无忧扣住乐埙问了好久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青辉给她讲的二人初遇相见甚欢不假,但那一切不过是乐埙所设的一个局而已。
确切来说,是乐埙凡间那个父帅所设的局。
以乐埙来博得乐瑶信任,放其入城门,为的是可以给留在城内的补给粮草下药,阻碍后续防卫。
同时潜伏城内,里应外合。
待到乐瑶出城迎敌之时,三千战马均因药物作用变得异常癫狂,相互冲撞,最后口吐白沫力竭而亡,骑兵损失惨重。
本就危难之际,乐埙又在城中大开方便之门,引军入关。
即便是乐瑶及时发现,在第一时间扳马回城救援,却也只是来得及换了个同归于尽。
“以阿姊的聪慧,为何能如此轻易让你进入。”乐无忧诧异道。
“因为我给她讲的所有故事都是真的。”乐埙道:“真的有那个人,真的有病重的母亲,所有的细节都是真的。”随即降低了声音道:“只不过,我们把那个人杀了,假冒了他。”
“所以那人母亲依然是至死也未曾见他最后一面?还累得城破家亡?你这等做派也委实让人生气。不过也不至于让阿姊如此这般吧。”
“阿姊不甘心,回来后非要站在般若镜前看完了后续才回来的。”
“后续?”
乐埙沉默半许,咽了咽口水,郑重道:“他们屠城了。万余民众,一个不留。不过我事先声明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没参与,那时候我早都已经身死回归云郕了。”
啪地一声,乐无忧手里的茶盏惊掉了地上,碎成几瓣。
屠城,那是在史记里看见过的令人最深恶痛绝的一种占领方式。
即便是仙史上最惨烈的战绩,也不过是人族与妖族同归于尽,毁了一方凡世。是以,才有了神族成立仙界,人,仙,妖相互制衡的局面,维持了和平。
她很难想象当阿姊站在般若琉璃镜前看着自己曾经国家的子民,因为自己的一时善良而被屠戮殆尽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妇人之仁吗?
那么善良英勇又聪慧的阿姊,可如琨玉秋霜,亦能蹈锋饮血。
她很少犯错。
哪曾想就犯这一次,却是不可饶恕,无法弥补,也无力偿还。
“以阿姊的性子,没有冲下去救人,真的已然是很给司运仙君面子了。”乐无忧冷笑道:“若换做是我,管他什么狗屁仙规。”
“她倒是想那样做了,只是被大家拦住,去不得。司运仙君说既然重归仙界,那凡间种种便再无瓜葛。人各有命,不可坏了他人命数。然后她就回身把我揍了一顿泄愤。”
“幽冥府君若是知道今日我们这云郕送去这么多孤魂,也不知会在那簿上记上几笔。行了,你快去回你院里收拾收拾。阿姊那儿我来想办法。”乐无忧抬手敷衍地拍了拍乐埙的肩头,示意他跟着青辉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