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里要拆迁了,补偿的拆迁款,根本就不够老陈祖孙三代另外买房子的,这才想着要把祖宗的物件给卖了。
按老陈的话说,祖宗在地下也不愿意看着子孙睡大街去吧?
这老陈一边说,触景生情的居然一边抹起了眼泪,不知道从那个旮旯里摸出了个二胡,自拉自唱了起来:“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我好比鱼儿吞了勾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思来想去,我的肝肠断,今夜晚怎能够盼到明天……“
这唱得居然还是汪桂芬的《文昭关》,字正腔圆,嗓音苍劲不说,调子韵味醇厚,深邃疑重,唱腔颇有几分汪大师的风采。
二胡拉的更是见功底,没几十年功夫玩不了那么娴熟,常闲在旁边都听傻了,自己今儿是来干嘛的呀?
“嗨,嗨,我说陈师傅,您这戏是真好,咱们等会儿再唱吧……“
闷着头听了一阵,看这位有唱折子戏的意思,常闲忍不住发声打住。
虽然听着这京剧还有点儿新鲜,他毕竟要做好目标管理。
“唱得不好?”
老陈正唱着起劲呢,被常闲给打断了唱腔,神情有些不爽。
“我这可是正经听过王凤卿的原唱的呀,我跟您说,虽然这出戏的源是程长庚,但后来公认最好的是汪桂芬,汪桂芬后来把此剧传给了他的徒弟王凤卿,这年头,听过的也没几个人了……“
“嗨,哪能啊,您这能耐可不是票友,搁剧团得是一角儿!不过,我说陈师傅,我今儿来,是有正事儿的……“
常闲还有点不好意思,在他们这年龄段人的耳朵里,那京剧和外国剧院里唱的歌剧差不多,眼睛看着热闹,耳朵里是一句都听不懂。
您说的程也好,汪也罢,他是真分辨不出来个高低上下,子丑寅卯。
……
“那您今儿来,是干什么的啊?”
陈师傅似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位大哥,您怎么称呼啊?“
老陈这话把常闲都给逗乐了。
这爷们放京城是“冒儿爷”,放湘省得叫“哈利油”。
怎么说都不冤枉,坐下聊了半天,那老头居然以为自己就是来听他唱戏的。
他耐着性子,说道:“我说老陈师傅,我姓常,您叫我小常就行,我是听说您这儿要出点老物件,所以从城里赶过来,想看看你的东西……”
“哎呦喂,小常,您看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老陈那大手,在自己那光头上拍了一把,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陈师傅,您看您这还熬着药,也挺忙的,要不,您把东西赶紧着拿出来吧………“
常闲有点闹不明白,这老陈究竟是真糊涂,还是在假算计?
要说这些都是安排好的,那这场景、道具、灯光还有这演员的演技,能不能评选奥斯卡奖不好说,参加金鸡百花什么的,一准是有力竞争者。
陈师傅一听常闲的话,嘿嘿的笑了笑,道:“嘿,我说小常,您坐着的,不就是物件儿嘛……”
常闲闻言愣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向自己屁股下的椅子看去。
果不其然,真是张正宗黄花梨的椅子,而且还是张四出头的官帽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