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些碑都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了最后这块碑以及这块石碑上孤零零的五个字。
袁克文之墓。
当年号称“南有黄金荣、杜月笙,北有津北帮主袁寒云”的袁寒云,就在这里了。
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熟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书画文章无一不精,文采风流,时人喻为“才比子建”的袁寒云,就在这里了。
喜唱昆曲,好玩古钱,好藏古籍,好结文人,自言“志在做一名士”的袁寒云,就在这里了。
“风流不作帝王子,更比陈思胜一筹”的皇次子袁寒云,就在这里了。
寂寞的庄稼地,稀疏的树林,随风摇摆的杂草。
袁寒云之墓,就淹没在无处不生的荒草间。
似乎在嘲笑着什么,又似乎在感怀着什么。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常闲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呼吸,还能清楚的听到自己血液的流动。
常闲有些木然的找到一根树枝,稍作沉吟,便在墓前荒地上用力书写起来,心思飞驰,字迹骨立。
杨村吊袁寒云。
寒云漠漠下孤坟,切切蛩声如雨声。
俊逸无妨时光异,风流何惧阴阳分。
公子已死茶尤暖,名士尚存酒自温。
一梦黄粱八十日,莫上琼楼最高层。
树枝在土地上划动的声音时断时续,时高时低,一边写着,常闲耳边似乎有人在吟唱:“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又恍惚间听到南师的话语:“一定要有敬畏之心。”
“在文明的厚重和历史的沧桑面前,任何人物都是过眼云烟,所谓的权势和文治武功不值一文!”
在墓前草地上呆坐了一阵,常闲慢慢的回过神来。
今天的目标都已经完成,运道也不错,心愿已足。
站起来驻足四望,墓地萧萧。
却突然看到墓地下首东南方向百步外有一处平房,房屋已经老旧已经多处坍塌,在一马平川的地势下,在庄稼和树木的掩映中显得很是突兀。
隐隐仿佛是在守卫着袁寒云的墓地。
常闲先行取了三轮,带着好奇心过去,铜钱虚影罩下,密集的星星点点在灵觉感应中出现,让他惊喜不已。
这房子老,破,小。
房子一排三间,已经有两间多处坍塌,看上面的瓦和青砖,这栋房子应该是民国修建。
门口一个缺口的大缸,里头的水污浊不堪,发黑的惨绿,不知是当年主人盛的水还是这些年接的雨水。
不知名的藤蔓从远处缠绕而来,野草东一簇西一簇的在地上生长,把地基的青石顶得歪歪斜斜,间或还能看到已经干燥的动物的排泄物。
看上去比上面的墓地还要荒凉。
废弃了最起码有十年以上了。
常闲叹息着看着东边厢房的坍塌处,所有的感应都在那些破碎的瓦片之下。
无主之物,有德者居之。
常闲细细的感应着瓦堆,十多分钟后,从废墟中捡出一个包袱,包袱已经腐烂,常闲也不细看,从三轮上取过一块棉布包住,对着房屋中央深深鞠躬,又对着上头墓地轻轻挥手,说道:“寒云兄,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