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询一早起来,宫人服侍洗漱,他接过许桑递上的软巾擦了擦手,走出屋子抬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他双臂扩胸,活动了一下身子,道:“真是个好天气。”似是明知故问:“今日可是九月十五。”
许桑道:“正是九月十五日。”
刘询没再说话,回了屋内,宫人已摆好了早膳。他心不在焉,咬了一口蒸饼,咀嚼几下咽了下去,歪着头问许桑:“你说,今日廷尉府门前会是如何景象。”
“听闻许多商贩早早在那里抢好了位置。还有官宦富豪人家在那里搭了凉棚,定然是如集市般热闹。”许桑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兀自憋住,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刘询并未留意,只是自己想着心事,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还是犹豫要不要去廷尉府。
这时一个内侍进来低声与许桑说了几句话,许桑躬身上前,道:“史侍中是宫外伫立许久。”
刘询放下银箸,思忖片刻,问道:“他有没有求见?”
“没有。只是候在期门。”许桑答道。
刘询哼了声,没有再问。许桑偷偷瞄了一眼,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垂手而立。
刘询将最后一块蒸饼塞进嘴里,内侍递上软巾,他擦擦手,起身道:“走了,去廷尉府。”
许桑慌忙紧赶几步,道:“我去备辇。”
刘询道:“不乘辇舆,走过去。”
史高一早就去未央宫东阙候着,他估计皇帝今天会去廷尉府的,于是命令羽林军校尉十二郎带领羽林军守在通往廷尉府的各个路口。十二郎在柳里镇和池阳客舍立功后,已由羽林军军侯升为校尉。
昨日他也没闲着,与庞萌盘点了一下十囚的落脚处,淳于几等人都在掌控之中,只是宋伯不知所踪。不过,庞萌说袁六郎与这祖孙在一起,不会出岔子的。
按理说纵囚之事应该是庞萌最为上心,毕竟关系到他的生死,实际上最揪心的却是史高。
他看出皇帝对这件事很在意,撇开与霍家的情仇不说,如若朔方十囚按期归案,那就是一段存信义而无畏生死的佳话,彰显皇帝的圣明,以及当今盛世民风向善。不过,如若有人误期,那就麻烦了,不仅皇帝殷切期望的信义之举落空,而且朔方十囚也将陷入危险境地,这也是霍家最想看到的结果。所以,他要尽力促成纵囚案完美收官。
史高忐忑不安,在未央宫东阙旁徘徊。秋天早上的风有些凉,守卫宫廷的禁军士兵还穿着单衣,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他却浑身燥热,忍不住扯开些衣领,忽而觉得有人在拽他衣襟,低头一看,却是欧也。
欧也仰着脸笑道:“师兄,你在这里干吗?”
史高没心思理会他,不耐烦地说道:“去去,我今日有要紧的事,没空搭理你。”
欧也恼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嘴道:“谁要搭理你啊。”
史高被他呛一愣一愣的,待回过味来,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妥,赶紧从衣袖里掏出一串铜钱,附下身,挤出一些笑容,语气和蔼地说道:“小也,我今日真的有要紧事,你拿着这些钱去买点东西吃吧。”
欧也不满地吸了下鼻子,嘟着嘴道:“谁要你的钱。我帮过你这么多忙,你就这样待我。哪天见到了师父,让他评评理。”
史高闻言吓了一跳,表情怪异,盯着欧也。欧也得意一笑,夺过他手里的铜钱,道:“走了。”
史高上前一把将他拽住,讪讪道:“是师兄的不对,与你赔礼了。”说罢拱拱手。欧也这才释然。
史高不敢再撵他了,没话找话,问道:“这几日你去哪了。”
欧也道:“有什么地方好去,瞎逛呗。”他忽然眼珠一转,仰起脸,凑近史高,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昨天得了一样好东西。”
史高警惕的往后闪了闪,道:“好好说话。”
欧也哼了一声,打量了他一遍,鄙夷道:“你身上又没有带钱囊。”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伸手拿出一个黑黢黢的物件,炫耀似的晃了晃。
史高不以为然,撇着嘴道:“这算有什么好东西。”
欧也道:“我原本也不在意,可越看越稀奇。”
史高心下好奇,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欧也先是下意识的往后躲闪,而后又笑眯眯地递了上来。
史高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惊讶得张大了嘴。他又翻来覆去仔细察看了一遍,神情越发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