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了?”霍禹喃喃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缓缓站起,浑身不住颤抖,突然,双腿一软,身子斜着跌向书案。他本能的伸出右手撑向书案,不想正好撑在书案一角,书案受力猛地翻起,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
他猝不及防,身子歪斜着摔了下去,额头磕着案角,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霍山被这眼前这一幕吓住。他呆了片刻,惊叫一声倏地扑了过去,抱起霍禹嘶声呼唤,又朝门外叫道:“快来人。”
屋外的家仆闻声涌了进来,七手八脚将霍禹搬到卧榻上。霍山叫来管家照料霍禹,犹豫了一阵,还是匆匆忙忙出门去寻霍云。
他跑到霍云的院子里,推开房门,发觉冯子都、邓广汉、范明友都在这里,绷紧的神经骤然放松,也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扑通一下瘫坐在地,喘了一会,才说道:“出宫了。”
“什么出宫了?”邓广汉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冯子都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神情冷峻,问道:“出宫了,去了哪里?”
“他带着十几个侍卫出了未央宫西门,要从章城门出长安,往上林苑而去。说是马上就要祭冬,出去看看。”霍山道。
冯子都与霍云相视一眼。霍云握拳捶了下案几,脸上的肌肉抑制不住抽搐了几下,道:“出章城门就好,那里人迹罕至。若是出了直城门,就是去建章宫,不好下手。”
邓广汉和范明友这时也明白了这么回事,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冯子都。
冯子都略一思索,冷笑道:“择时不如撞日。既如此,不若今日做个了断。”苍白的脸颊也因激动泛起红晕。
霍云点点头,道:“就按我们之前的谋划行动。”
冯子都视线转向邓广汉和范明友,正要开口,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脸问霍山:“大司马知道这件事吗?”
霍山叹一口气,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冯子都沉默片刻,站起身望了一眼屋外,嘟哝道:“事不宜迟。”回过头神情严肃扫视一遍众人,提高嗓音道:“事不宜迟。霍云与明友率死士即刻出发,截杀刘病已。我与霍山、广汉率三千甲兵封锁长安各路口,然后进军长乐宫,以魏相、史高弑君作乱,逼迫太后下诏讨贼,除其羽翼。待霍云与明友传来捷报,我们立即奉大司马为摄政,天下归霍氏矣。”
“好。”霍云兴奋地站起,伸手拍了一下范明友,道:“走啊。”
范明友稍稍迟疑一下,跟着站起身,道:“走吧。”言罢,不自觉的轻叹一声。
冯子都感觉到他情绪低落,猛地转过身,双眸直勾勾盯着他。
范明友稍稍一怔,下意识的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心中浮起一丝惆怅。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霍云和范明友到后院换了一身黑里带红的玄色衣袍,头戴武士冠,腿束行縢,腰悬长剑,那三十多死士与他俩一般打扮,只是所携武器各异。一众人也不说话,翻身上马。霍云一声呼啸,三十多骑瞬间冲出院落,只留下一片尘埃。
冯子都目送霍云一众人远去,转过身,道:“该我们行动了。”
霍山脸色煞白,回头走了几步,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转身问道:“若是霍云没能截杀皇帝,那么我们兴兵逼宫,真就成了犯上作乱。”
冯子都面带微笑盯着他,如水般清澈的双眸透出瘆人的寒气。
霍山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悄悄侧过脸,不敢再与他对视。这时,耳边响起冯子都柔和的声音:“开弓没有回头箭。刘病已出了长安,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我们控制了两宫,他死也是死,不死也是死。”
霍山似乎没听懂他的话,一脸困惑。
邓广汉见状便耐心地说道:“皇帝出了长安,我们就可乘虚而入,起兵控制两宫,以太后名义下诏讨贼,清除魏相、史高同党,扶太子刘奭即位。魏相、史高弑君尽人皆知,霍氏扶立新帝以安天下。你想,刘病已还回得来吗?”
冯子都不再关心他们说些什么,抬头仰望天空,伸出手接下几片雪花,旁若无人地低吟道:“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蓦地,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