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微微一笑,然后解释说:“或许是太师遗志未灭,陛下圣明而刚毅,令仆未有泄气之心所致。”
“当今朝堂上还是强势者执政,科道被压制,士人不能意气用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公既然在其位,跟着变得强势,也在所难免。”
“可以理解。”
王锡爵回道。
申时行突然很严肃道:“但吾未改昔日之志!”
接着,申时行就语气和缓下来,对王锡爵说:“故那些不满朝政的人,还烦公再去见见!”
“虽然他们一直视我等公卿为贼寇,但我等公卿,可未将他们当成贼寇看,还是希望天下文臣和陛下能君臣如一、和衷共济,做几件陛下想作为的大事!”
“因为天子既欲做有为之君,但臣子不能是无为之臣啊!”
申时行说着就看向了外面绵绵不绝、穿针引线的春雨,而没再说什么。
“放心吧!谁没年少意气过?”
王锡爵知他累了,也就拱手告辞。
……
哐啷!
茶水四溅后,王锡爵手里飞出去的茶盏直接落地成花。
而被他请来的顾宪成、李三才、李植三人,这时就都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公何故做此训示家人的样子给我们看?”
李植还因此冷声问道。
“百姓能日用而不能知;这个道理,你们不知道吗?”
王锡爵没有回答李植,而是直接问着这三人。
顾宪成倒是主动点首:“知道。”
王锡爵追问道:“那为什么要扇动百姓去阻止圣意,参与朝政;民动如烟,你们不是不知道!”
“天下但凡有识之士,都不敢鼓动民众,你们倒好,还竟继续去这样做!还自以为掌握到了什么好计策,连我也瞒住,亏我不厌其烦地为你们奔走。”
王锡爵说后就将衣袖一挥,面容严肃。
“想着今上轻士爱民,故以为这样可以。”
顾宪成解释道。
“可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王锡爵说着就又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然后看向顾宪成、李三才、李植,讥笑着问:
“现在看见结果了,还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聪明,能在圣意已定的情况下救人,甚至觉得天下舍我其谁?”
“本来不用车裂的,就因为你们,弄巧成拙!”
王锡爵再次直接挥袖背对起了这三人。
李植喘着粗气,忍不住要站起身来。
李三才拉住了他。
顾宪成则在这时说道:“但他们也扇动百姓了。”
“是啊,他们也扇动了。”
王锡爵笑着说了一句,就回头看着顾宪成:“但尔等不觉得这跟显得自己更无地自容吗?”
“一是不谨,尽管你们以为自己没直接参与,就只是透露给掮客,而自己就可保无事,但不知人家在地痞游民里可能也有自己人,让人家提前就知道你们再干什么。”
“二是不智,明知道新政是利于庶民而不利于士绅,却鄙夷庶民,以为庶民愚昧,也加以利用;却忘记了,你们所鄙夷的那些大员,人家对如何策动庶民的熟悉程度,是远在你我之上的!不然,人家凭什么在改制之时能步步高升,真以为人家只是会钻营?”
“三是不畏,人家发动庶民都知道先使陛下知道,你们可从没想过此等大事不能不使君父知道。甚至连我,你们都要瞒着!”
王锡爵认真替这三人分析着。
李植听后似乎并不服气,呼着粗气。
顾宪成则低着头,面色沉静。
李三才想了想后,倒在这时主动起身,对王锡爵拱手作揖道:
“公责备的是!我们太自以为是,只觉得自己是聪明人,却往往聪明过了头。我们自己也后悔不已!”
王锡爵瞅了李三才一眼,然后言辞和缓下来,道:“内阁那里,我已经替你们问过了,公卿们没有对你们欲除之而后快的意思;只是以后,你们都好好想想,如果还想为官,就该顺势而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