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海上凶险,非敢拼命的水师官军不可,我们这些子弟读书举业或在家里看护家业还行,出海为国通商,实在是非他们所长。”
袁玉佩这时就说了起来。
让他们这些广东士绅供货,和给海寇投资让其出海经商还行,但让他们自己做官商,冒着随时可能在海上触礁落海或被海盗劫掠的风险替朝廷出海,他们的确不愿意。
毕竟他们都是大地主大官僚,不是走投无路而不得不当亡命海寇的平民百姓,也就没必要真为了利益把命也不要。
“那就还是由朝廷市舶司牵头建立官贸,你们出货,朝廷负责安排官军护航与招募商贾出海贸易。”
王锡爵道。
这时,袁玉佩因为想到到时候为朝廷官商的肯定难免还是他们这些大族暗中控制的海寇做为朝廷市舶司出海贸易的官商,也就问道:
“阁老,恐商贾因惧海上风险不肯出海,是否请朝廷对本朝商船的关税收得来广东之夷船低一些,毕竟他们才是忠君为国出海的义商!与怀有狼子野心的夷商不一样!”
“陛下已有明诏,本国之民贵于夷民,自当可以如此。”
王锡爵答应了袁玉佩等希望朝廷予以本国商贾税收低一些的建议。
而袁玉佩等广东士绅自然大喜,忙道:“吾皇仁德如天,阁老公忠爱民!所以大明有今日盛世也!”
王锡爵澹澹一笑:“惭愧!但是一旦官贸建立,要是再查出有什么走私海盗与某大族勾结,可就别怪朝廷不客气!”
“另外,你们以往同西夷贸易的货也得开始缴税,且别想着再像以前一样,因为贸易路线是控制在西夷手里,不能被朝廷知道,所以,你们可以随便瞒报出货之价额。”
“走私海盗不利保境安民,自当严厉追剿!”
“商税方面,我们其实没想瞒报朝廷,主要是贪官和几家劣绅坏了规矩,和西夷勾结在一起,一起欺骗朝廷,我们要是不跟着这样做,货就出不了就会积压在仓里,这样全族全乡的士民就都没饭吃,所以不得不对不起朝廷。”
袁玉佩因为西夷掌控的海贸利益,即将通过大明官商替市舶司贸易的方式,而被他这样的士绅所得,且远大于按出货实际价值给朝廷缴纳商税的利益规模,也就忙表达起自己这一广东士绅不支持走私的态度来,且果断地把欺瞒海利收入的锅,推诿给了贪官污吏与被王锡爵处置的几家豪绅以及西夷。
“是啊!”
“我们是对不起朝廷,愿意把以前瞒报的都补上,用增加税例的方式。”
“吾也愿意,虽然是为乡民生计,吾等作为儒门不得不经商取利,但也岂能只知民而不知君?岂不有悖我等忠孝传家的祖训?”
“吾陈家也一样,我们宁肯把所有的利用来供奉君上,以表我等忠心,而只请留乡民一些口食而已;毕竟我等作为儒门士族,岂能轻义重利?”
“没错!”
“身为孔孟子弟,鄙人也本不喜欢铜臭味,甚至对金银憎之如粪土!”
“只是因族中生齿日繁,不得不苟利商道而已,而终究只想的是进者于庙堂之上致君于尧舜,退则诗酒田园独善其身而已。”
“除请朝廷留一些利于养民外,我们愿意将海利全部献于朝廷养军!”
这些广东士绅一个个皆表达起了自己对朝廷的忠心,而表示愿意加税,甚至说愿意把利益都给朝廷。
一鲸落,万物生。
王锡爵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代表天子和朝廷,要将西夷控制的海上利益拿来由朝廷与本国子民瓜分的缘故所导致的这种现象。
而他也没有拆穿,只笑着道:“仆就知道,国家养士两百载,不至于士大夫都皆重利轻义起来,至少,两广乡贤还是多忠孝君子的。”
说着,王锡爵也拱手对这些士绅表示敬意起来。
这些士绅也忙回了礼。
王锡爵道:“那就明日一起回广州,商议出一个官商细则!”
“由仆拟写一个《海贸巡视考奏于朝廷,且请朝廷调转市舶司关税,乃至请旨由市舶司招募官商继续承担原被西夷控制的贸易,且让一支官军护航远征,以达到使夷狄畏我中华而愿意继续通航的目的!”
“到时候,市舶司招募官商,仆也会请旨让朝廷准予市舶司公开招募,诸位乡贤皆可出席,而免得说市舶司徇私,只让仆与内廷诸公公的亲友为市舶司官商,有诸乡贤作证,仆与内廷也能清白一些。总之,谁能成为市舶司一行官商,完全是价高者得。”
“天下皆知阁老是清正廉明之人,谁还敢疑。”
袁玉佩等广东士绅讪笑了笑,奉承起王锡爵来。
“人言可畏!还是公开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