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如其人,一个人在写字时的精神状态,也能落到文字的变化上。
就如同现在人能通过前人的书法,猜测出当时写字之人的状态,是生病、还是精力旺盛。
而一个心灰意冷之人,绝望时留下的最后文字,按理来说会因为精神空虚、手指颤抖,到了边角的地方,或多或少都会因力道轻微而有些残缺。
但常数樟留下的文字,仔细来看却笔画刚劲、字体浩然,根本不像是一个求死之人会留下的。
难道说,常数樟还活着?
邱少鹄想到了这个可能。
是啊,自己单纯被这些文字误导了,却没有想过,能到达一宗之主位置的人,一个修行多年心智备受磨砺之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等事就要主动绝笔?
况且对于游魂之术,转生本就是家常便饭,死亡在他们看来,反而是一个新生起点。
对常数樟来说,他可能的确去“死”了。
死掉的只是作为潜窟最后宗主的常数樟。
而后他转世,投胎到了别的人家,作为一个新生的个体,重新活了过来。
借此也斩断上一世的因果,摆脱了老朽的躯体,开始了新的一生?
很有可能。
那他现在又会在哪里?还在隐姓埋名?
种种的可能让邱少鹄一时思索了许多。
片刻一动不动。
直到空旷的洞穴中,再次有着风吹过。
邱少鹄回过神来,觉得全身有些僵硬。
这种僵硬感不是因为劳累或是别的原因,而是皮肤感觉到了锋利的气息,而不敢随意乱动。
敏锐的触觉,让他能更敏感地分辨出那对自己有敌意的气息。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身陷敌阵,被万千把刀,同时对准了全身。
在僵直的感觉中,邱少鹄慢慢转过身。
他看到了一道突兀的影子。
无法想象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根本意识不到对方又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身后。
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极致的危机感,像是一把刀尖放到了自己的鼻子上,那种令人窒息的危机。
对方没有怜墨那么强,但怜墨这样的高手从没有过对他表露出杀机。
也不像成庭栋那样血气冲天,但那种滂沱的元气,绝对又比成庭栋的修为更加深厚。
毫无疑问,这是邱少鹄面对过的最可怕的敌人,甚至让他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逃跑的可能。
“你从这里,拿走了什么?”对方开口说话了,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清冷,无波动,如山上的坚冰,高高在上又毫无人情。
而在黑暗中,也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你是安息之地的人吗?”邱少鹄冷冷开口。
安息之地拿走了海图,他们如果找过来,自己也丝毫不意外。
他那琥珀色的双眼,锐利得对视着女子,分毫不让。是即便面对着最为强大的敌人,也不会低头的桀骜。
遽然之中,邱少鹄全身被更强烈的危机所笼罩。
金石交击的声音,无数利刃摩擦,从各个角落中闪现而出。
明明看不到任何兵刃,慑人锋利的气息,已经将自己彻底笼罩。
像是金戈铁马,是横扫千军的气魄,让自己变为千夫所指。
又和成庭栋杀伐惨烈的血气不同,只有最纯粹的凛然,像是自己只是一个军阵棋局中的小小棋子,除了迎接最后被粉碎的命运,根本无法逃离。
女子干脆利落的出手,根本就没有第二句废话。仅仅这份决然,就足够让人感到可怕。
三月二十,春分已至。
在这个隐秘的洞府中,所有的,只是最为凶厉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