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天,那是谁在答题?”
“不知道,好像,那个房间里,既不是点梅书院的弟子,也不是茫山学院的。”
“我查到了,只是一个普通士子,名叫安瑾的。”
“安瑾?他师从于谁?”
“并没有,他……好像一直是自学的。并且这次是第一次参加会试,也才十三岁。”
“如此贤才,今日会试,不仅有迟信、蓝启卓,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人才,我大昭将来有望啊!”
“但如此看来,他恐怕,就会是今日的榜首了,这……好像驳了太师大人的面子……”
最前面的座位上,段后兴闭目不言,似乎毫不在意。
但以他的地位,天道一品的修为,不用闭眼,自然也能知道场内发生了什么,知道自己的弟子,这次是被实打实的压了一头,而毫无翻盘的可能。
“呵呵,段大人,不觉得眼前的情况,很熟悉吗?”徐登的声音,悠悠传来,“没有师门的少年、自学成才的士子、一鸣惊人的考场,才思之盛,光照丈外,一切如此历历在目。想不到时隔五年,相同的场景,还能再次见到。”
“没有师门,言过其实了吧。”段后兴终于睁开眼,冷冷道:“当年的时忆,受张连科多次教导,实为其明心学门下。但张连科早已不再,所以时忆,也只有那么一个。”
考场内的安瑾,笔走龙蛇,还在薄薄一张纸上,抒发着自己的情绪。
从一看到最后一题,他就不吐不快。压抑的情绪,从胸膛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
会有这种感觉,也许是想到了时忆,想到了他的那篇被曲解的文章。练达的文笔,却失去了他自己的锋芒,为了迁就文章的主题,不得不压抑自身。此刻安瑾自己也身临其境,一想到如此,刹那间,似乎也理解到了,时忆他自己在同时刻的悲哀与愤懑。
于是,他也就毫不遏制自己。
“此题名为‘忠孝’,处处要探讨大道,以圣人之言作为规训。但却忘记,圣人言之中,也分为‘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十二德行。每种德行,也有三六九等。前五个是大德,后七个是小德行。其中‘智、仁、勇’更被称为是三达德。”
“前人言,‘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今天讨论圣人,却忽略其大智、而只学其小道,是为舍本逐末。”
“圣人以好学为智,正是因为空谈道理是为故步自封,而因地制宜,则为圣人之本。”
“凡是内心有缺憾的,必然有所遮掩。正因为没有杂念,所以才坦坦荡荡。”
“这样即便人有所错误,也不失为聪明正直。庸人会疑惑,做错了事,算什么聪明正直?却不知在圣人看来,有错能马上察觉,就是聪明;知错能改,就是正直。”
“现在,朝廷的言论,过分强调‘忠孝’,就是在不允许人犯错、也让人故步自封。对所有人,都用同一套标准来评判,对于不足的人,就是一种煎熬。而与众不同的人,则是一种折磨。这样最后选出来的,也只是那种不好不坏、善于钻营奉承之人。却不知天地难以接纳隐士,因为天造地材,本就是希望有所作为,如果所有人都无所改变,那么天下人也不会进步。”
“朝堂之上,汇聚了天下的英才,却听不到任何有见解的声音,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扼杀了这种可能。难道以众生之谋,岂不能容一人之智?以天下之大,不能忍一人之奇?”
字字辨析入理,毫无掩饰。文无修饰,却处处可见其通达、洗练。
冥冥之中,仿佛是一种感觉,驱动着安瑾,写出了他所体悟的那种呐喊。他与时忆的精神,在这一刻,似乎跨过了时间的长河,在此相合。
……
邱少鹄小心翼翼,走入到这个院落之中。
古老的门户,很久没人踏足其中,此番再度被人唤醒,尘封的气息,从中扑面而来。
邱少鹄能看出来,这个院落真的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墙头的杂草,已经堆积了一人之高,破败的房檐,到处都在渗水,处处都显示一种离开的荒芜。
住所失去了“人气”,就会自然而然破落。这是一个很玄之又玄的感觉。人只要还住在这里、就算疏于打理,荒芜的气息,始终也不会踏上一点。但只要人一离开,用不了几天,原本宜居的场所,立刻就会大变样。
似乎屋子和人,本就是相互滋养,互为整体。人失去了房屋就变成了漂泊无根的游子,房屋失去了人就成了无主之地。
整个庭院,除了堆满了稻草,看上去也平平无奇。不知为什么,那群鸟会汇聚在这里不愿离去。
邱少鹄走到房间里,立刻发现了与众不同。
在腐朽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张纸。一切都在衰败,唯独这张纸看上去完好无损,像是逃过了时间的冲刷,历久弥新。
而以这张纸为起点,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股特殊的氛围之中,似张网捕巢,天地间的一切,都在不由自主地被这里的气息捕获,从而难以逃离。
难怪外面的那些鸟无法离去,其实根本就是被束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