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的灵魂总能吸引到奇怪的东西,这些东西顺着味儿就突破了世界的膈膜,来到了人前。
在意识的黑暗中,艾玛·格罗斯曼如脱离水面般醒来,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阴影中的男人问“你是谁?”
阴影里站着个浑身癞痢的流浪汉,椭圆的光脑袋上镶着两颗闪烁着狡诈和戏谑神采的眼睛,刻意抿起来比线还细的嘴向上弯出一个刻薄的弧度,身上穿着中世纪的棕色束腰外衣,蓝色的麻布裤子被各绑了一个口袋的细腰带扎紧,脚上的兽皮靴子沾满半干的泥泞,使男人看起来像个行商或者草药医生,且刚从沼泽地里匆匆赶来。
男人说“简单来说,我专门给人想要的东西。可以说我专门帮人实现愿望。”
“你像个恶魔。”艾玛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自己什么状态,在此刻,很多话变得不容易思考,会自己从嘴里往外跳。
“多敏锐的直觉!”男人给她鼓了鼓掌,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神看艾玛,在心里给艾玛估量的价值往上抬了抬,说道“你可以认为我是恶魔,但我其实有满足人愿望的善心,如今我出现在这儿,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有愿望。”
艾玛说“我没有愿望。”
“哦,别这样说,恐怕你有,而且是非常迫切的愿望,”男人慢慢地说“你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态,让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死了,如果我离去,你将继续沉沦进无尽的黑暗,如果你不知道无尽的黑暗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着,他冲艾玛伸出了手,让艾玛有意识地体验绝对的安静与绝对的黑暗,没有知觉,没有时间的流逝——等到艾玛快要消耗光全部理智,濒临用疯狂来抵御虚无的痛苦的临界点了,她才被解放,重新能看到东西,能听到声音。
“这就是死亡。”男人说,然后挥了挥手,让空气中浮现出艾玛躺在病床上的景象来。
病床上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艾玛也回忆起自己身上曾经发生的一切,仇恨从心底里浮现,在脑海里咕都咕都冒泡,要复仇,艾玛坚定地想,她问道“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的名字有很多,”男人扬起下巴,仅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似乎是得意的“你可以叫我刚特·欧迪姆,也可以叫我镜子大师,也有人叫我玻璃之男,我不在乎你们怎么喊我,随你的意。”
艾玛觉得镜子大师听起来更好听一些,她顺从而且讨好地说了声“镜子大师?”
镜子大师微微点头,头皮上的藓飘下几块碎屑,他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说,我喜欢帮人实现愿望,保证一字不差,但我不白干,我也会收取报酬。”
艾玛想起了童话故事里的恶魔,她问道“是……我的灵魂吗?”
“聪明的姑娘!”镜子大师欣赏艾玛的美貌,现在更欣赏艾玛的机灵,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劲,他说道“就是你的灵魂,无论你许下什么样的愿望,我都能实现。”
艾玛问“如果没办法实现呢?”
镜子大师露出了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笑,他说道“哦……那种事——我还没见过呢,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可以告诉你后果——我们的交易会因为无法进行而取消。”
艾玛说“那我愿意交易。”
她认为自己可以斗得过恶魔,而且自己必须要活过来。
“那就说条件吧,”镜子大师说“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