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已经过了戌时,即便已经到了深夜。
陵州城依旧灯火通明。
秦淮河上,瘦马娼船,龟公老鸨,此时正是他们营业的最好时间,来往达官显贵,贩夫走卒,忙碌一天总爱来此喝一杯小酒,品一品清伶小娘子的滋味。
河岸,一辆豪华金丝楠木马车驶过,需三马方可拉动,车轮镶金,棚顶挂银铃,奢华至极,不过如此。
“快点快点!”
车内老人不断催促,马夫的马鞭都快着火了似的,使劲抽打着。
道路行人遥遥看到便自觉的让开了道路,无人胆敢在这辆马车上造次。
一路毫无障碍来到了平湖山庄门口,下人立马搬来台阶,恭敬的迎接着这位老千岁下马车。
前厅,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都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此时,说话都不利索的小公子程熙拍着许岳的肩膀说道:
“以后,嗝……咱们就……就是兄弟了,所以兄弟我现在要跟你借……借那葫芦看一看,可有问题?!”
许岳他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喝了酒之后的他更是如此!
“没问题!这……这算什么,若是……若是我有娘子……兄弟……兄弟你知会一声,我保准立马送来!”
说着便从腰间解开那个葫芦递到许岳面前,悄悄的说道:
“你可要小心点,这葫芦里可是养了七十二柄斩仙飞刀!”
程熙“切”了一声,打开葫芦塞子,瞪大了眼睛往里看,却什么也没有,觉得无趣之后又随手扔给了许岳。
“欢儿,你的那位老友何在?”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程老千岁在仆役的搀扶下大步往他们这边走来。他收到管家送来的消息,
“二小姐从府外领回来一位来自渝州城的挚友。”
听闻消息的他便急匆匆赶了回来。
见到前厅的一番景象,即便老成持重如程老爷子也不禁有些吃惊。
自从两年前,听闻那淮南周家独女死后,程府何时有如此烟火气了。
老人在仆役管家的搀扶下,看着眼前的一切,欣慰的笑了。
“晚辈魏子庚见过程老千岁。”
少年一手拉着酩酊大醉的许岳,来到老人面前恭敬行晚辈礼,一旁的许岳强撑着也行了个不算规矩的礼。
程老爷子面带微笑,拍了拍面前的年轻人,眼中具是欣赏。
“坐,二位既是我子女请回的朋友,便是我平湖山庄的上宾,在我这老头子面前不必多礼。”
月上中天,醉客三举杯。觥筹交错,酒来话灯前。
今日的程府,一醉方休。
江南山庄内。
烛火摇曳的书房内,杨女英独子坐在书案前,抬头望着窗外的月色,眼神却已经飘至九霄云外。
她是个极美的女子,即便已年过三十,即便年华不再,可岁月仿佛都不忍心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褪去青涩,时间给予她的只有“风韵”二字罢了。
一阵敲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嗓音。
“女英,睡了吗?”
从思绪中醒来,杨女英擦了擦眼角似有似无的泪水,站起身整理了自己的头饰以及衣衫,径直走向书房门。
“爹,稍等,来了。”
“咔吱”一声,门从内打开,月光下,一位魁梧老者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他似乎很不喜欢笑,以至于这个笑容看上去很是勉强。
将老者迎入屋内,请到上座,为其斟好茶水,杨女英便恭恭敬敬的现在一旁,礼数不敢有一丝逾越。
看着自己女儿这般模样,老者叹了口气,指了指对面的座椅,眼神中愧疚,自责,不甘之心皆有。
见到老者示意,杨女英拉出木椅,低头端坐,好似等待先生训戒的学生。
“唉,女英啊,你是我杨博帆唯一的女儿,你兄长在朝为官且身居高位,杨家百年基业只能压在你的身上,这么多年,是否依旧记恨着爹?”
杨女英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只是微微摇头。
“当年你与那李沧澜两情相悦,若非是爹从中阻拦,这家主之位其实就是你兄长的,也可成你二人逍遥江湖。”
听着杨老家主的话,杨女英的思绪又回到了二十七年前。
那年,江南山庄比武招亲,手持软剑绿丝绦的杨女英成为那时江湖中最美的风景。
那年,有一人青衣仗剑,脚踏竹叶横渡太湖而来,说不尽的风流倜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