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孩子本该当是冻死在去年寒冬,许是天意弄人,在花朝时节的黎明前,被人发现在泥泞中面色发紫止不住的颤抖,活了便好。
只不过就算活了下来,也无人在意罢了。
浊水巷这个时辰本应是一派安静平和的光景,却不知怎地多了一个身着锦袍的富家子弟,而他身后则有几个家仆穿着的同龄人,使得嘈杂不堪。
“小四儿,捉住直接宰了!”
一个家仆模样的人诚惶诚恐道:“明白。”
原是这锦袍少爷看到一条流浪狗躺在浊水巷口那条小湖岸边,起了歹意。随他同来的仆人正拿着柳条对其抽打。
这狗似是刚未出生多久,但右边后腿一瘸一瘸的,便在岸边休憩,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
流浪狗早先是“汪汪”恐吓,就是不知是壮胆还是吓人。
不远处,微风拂过草鞋孩子那张惨白的脸庞,心中有些抵触,不过最终还是坚定道:“小狗也是会痛的……”
富家少爷微微一愣,在府上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转过头看去,是一个与之同龄的人,有些清瘦。
那位下人嘲笑道:“你算什么东西?知道咱少爷是谁吗?算了,乞丐就是乞丐。”
草鞋孩子撇了眼流浪小狗,面色平静说道:“诸位是读书人,想来也知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个理,世间没有谁是低人一等的。”
从始至终锦袍少爷便没有说话的意思,想来也是不屑于与之言语。
下人见少爷没有阻拦之意,内心膨胀,再无半点顾及,“看来当真是无知啊,大家也看到了,他就是坏人,打死他!”
在下人带领下,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拿着柳条朝着草鞋孩子身上抽打,那是一股火辣的疼痛!
见他没有反抗,越发猖狂,越打越用力。
草鞋孩子抱着头弯腰,只是觉得背后阵阵烧灼滚烫,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金色,悄然无声。
众行凶者尚未反应过来,一人手中柳条被抢夺过去,草鞋孩子使用着超乎他们的力气使劲挥舞。
“呃啊!!”
领头人大叫一声,心中早已没了那个锦袍少爷,倒退两步哭喊娘亲。
众人似是被孩子这股突然而来的凶狠气势吓着了,也跑回锦袍少爷身边。
他们不知道的是,所拥护之人从未高看过他们,他们从出生命运便也决定了,一辈子都将会是主仆之分!
湖边,只剩下黑瘦孩子和那个富家子弟放过的流浪小狗。
孩子静静看着它,眸子中早已没了同龄人的怯弱,而小狗眼中还有凶狠。
草鞋小孩轻轻咬下他方才护住的最后一颗糖葫芦,不顾背后那些伤痕。
少顷,待嘴里最后一丝余香消逝,眉间有了笑意,这才蹲下身子,伸手想拿起流浪狗那只瘸的腿。
“汪汪!”
忽地,小狗似是受到惊吓,误以为许均也是先前那些人同伙,一口咬在孩子显得黝黑的手腕上!
孩子痛叫一声,看着大出血的手腕,眼中多了些戾色。
猛然起身,用脚狠狠一踹!
只见小狗连续翻滚一下,落入湖中。
还未走远的锦袍少爷听到声响,转过头看去,神色十分诧异,年幼的他实在是想不通许均在家仆手中救下狗是为何,先前一副圣人说法的模样着实令他不喜。
又回想起父亲曾道:人与人是绝对不可能平等的,有些人生来便是下人!便是疯子!
流浪小狗因为瘸了一条腿,只得在水中不停摇晃,良久,湖上终是没了动静。
孩子席地而坐,默默看着这一过程,眼中毫无生机,手腕处的疼痛实在忍受不了,血流不止。
“手给我。”
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草鞋孩子带着疑惑转头看去。
阵阵微风吹过。
却见一位身着白色素衣,头发以竹簪束起的白衣读书人。
白衣书生见许均不信任,轻笑一声。
草鞋孩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便不知怎地被书生抓住。
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白衣书生异常奇怪,但就是说不出来。
这书生给他的第一印象很是奇怪,身上那股气势少见,见到这个人后,第一反应是,他不是坏人……但,又不像好人。
这个人,就是怪。
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手腕那里的伤口竟完全愈合!若不是那些血迹,许均都怀疑他方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