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姓公子和司马奕视线交汇了一下,各自轻轻点头。
大晋皇帝笑着开口道:“萧先生,可是昱儿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司马昱现如今正是当朝太子,身后有桓温撑腰,哪里会出什么事,就算真的出了事,也无非是些腌臜小事。
大晋皇帝这番话若是向他人问起,自然注定得不到回答,可现如今这位萧姓公子只是轻声道:“陪同太子去了十八暗卫,除去折了一个没眼见的,其余倒是没什么大事了。”
中年男子勃然大怒,“前秦当真欺我大晋无人否?!”
“恐怕这次不仅仅是这么简单了。”华服公子神色变幻不定道。
“嗯?萧先生好像知道什么。”司马奕听出了话语中的猫腻,先前一副欲与前秦誓死不休的面目早已消失殆尽。
“这......”华服公子一时迟疑。
中年男子蹙眉道:“萧先生对我难不成还有什么隐瞒的么?”
“陛下莫怪!”萧姓年轻人摇摇头,知道瞒不住,好似有些无奈,“在下陪同太子去往青林镇捉鬼时,遇到了个年纪不大的背剑修士,陛下也明白,咱大晋暗卫本事不小脾气却高出天际,其中便自然和那少年发生了些不愉快的口角。”
站在未央宫内的大晋皇帝面色掩不住的失望,原来只是个年纪不大的修士啊。
大晋开国至今,算下来堪堪仅有两个活在现世的山上神仙,与北上五胡十六国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可为何双方交战中只有凡人而无修士,那就不得不提白云道观那位道法通天的张老观主了,仅凭一人之力震慑一座三流仙家宗派,书上所言“兵在于精而不在多”想必便是如此,实际上现如今的大晋缺的其实不是踏上修行大道的少年,而是入古稀之年的“顶尖修士”,只不过萧姓公子的接下来的一番话便让司马奕着实吃了一惊。
“那少年观其面相应当是不过十之二三,修为尚且不知,不过他的剑可比司马‘剑圣’的剑还纯粹万分,萧某猜测那少年应当从是蜀地那边的仙家门派走出来的弟子。”
尚如今的大晋虽说不上修士满地,可外界修士前来寻求机缘的也屡见不鲜,故而大晋京城内一些世家官宦能知道修士一词也不足为奇,只不过了解的也仅仅是些许皮毛,还谈不上了如指掌。
中年男子有些无语:“这么大的事,萧先生怎么不第一时间禀报?”
一名剑修何其尊贵,来到大晋这种小地方,他作为大晋明面上的国主,理当前去拜见才是。
“因为那名剑修的修为远远不及司马前辈,杀了名暗卫后便独自离去了,我想着他应当是去了武陵源地界,就没惊扰陛下。”
萧姓公子的身份呼之欲出,赫然是只会“游山玩水”的萧青,那日一众人黎明前和宁初一的不欢告别后,一众人便没了主意,只得浩浩荡荡返回京城,司马昱一路无功而返,心景算不上好,自然忽视了先一步离去的萧青,只当他又去春楼快活。
一身华服的萧青武力不俗,既然能年纪轻轻便能做到潜伏在大太子身边而不被发觉,心性怎么说来也不是明面上那般潇洒,实际上这位被世人冠以“玩世不恭”萧公子出身于武林世家,从小便好武,在整个大晋朝廷和江湖追崇,能胜过这位的,也不过一手之数,若不是萧家落败打算卧薪尝胆,萧青再怎么也称得上大晋国的青年才俊,没有之一。
这位一身龙袍的大晋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免头疼起来,随口问道:“算下来朕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念慈公主了,不知她近来可是又被什么人欺负了?”
华袍公子那张满是平静的脸听到念慈二字也不免充满苦笑,显然是对公主那“活泼开朗”的野蛮性子很是无奈,犹豫片刻,轻声细语道:“公主殿下从小便是这样,一直都像个小孩子般,更别提还深受司马前辈宠爱,不说整个人世间,在大晋国内小公主一出现哪里不是乌烟瘴气?他人见之唯恐避之不及,害怕还来不及呢,哪会生出欺负念慈小公主的念头?”
大晋国主也意识到自己话的随意,不由打趣道:“你和老祖就惯着她吧。”
华袍公子微微低头,语气激动万分,“属下可不敢如此,小公主天赋极高,若不出意外,她将是我大晋第三位山上修士,到那时候我大晋至少可昌盛百年!”
司马奕倒是看得长远,轻轻颔首,目光深邃遥望星空,摇了摇头,转身推开未央宫殿门,一路没有回头,在即将关上门就寝时,忽然转身用着极低的声线轻声道:“萧先生也说了是不出意外,书上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谁也说不准这大司马桓温心思是偏向大晋还是青阳。”
萧姓公子呆在原地。
这时,太监的尖锐嗓音从门外传来:“启禀陛下,太子求见。”
萧青身子明显一顿,随之凑到中年男子身前,微微弓下腰,低声道:“外人皆传太子性子温和如水不善争夺,只不过传闻终究是传闻,上不了台面,陛下还是要万分提防才是。”
历朝历代,皇城之中的大事小事都不会少,其中太子弑父杀君谋权篡位的例子更是常见得很。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好似有些心不在焉,只不过他随后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晓得了。
弓着身子看着这位高他一个辈分的大晋皇帝缓步走进未央宫,继而关上宫门,萧青心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在宫内待的时间不足半载,但从宫女太监那儿传出来的皇室风声极差,只不过萧青只相信自己耳闻目观,这位傀儡皇帝性子如何,他知晓的最清楚,若是大晋前方战线若真的失守了,先且不论京城风向如何,单单只看天下百姓,定会将一切污秽杂语一股脑泼向司马奕。
华服公子怔怔出神,只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萧青你在这儿做什么,父皇可欣赏不了吃喝玩乐的性子。”
萧青在未央宫外站立约莫半炷香时辰后,一道散漫声音的响起,一个二十来岁、一身紫长袍的青年背负双手走了进来,一看到萧青,他立马停下脚步,微眯起眼睛。
萧青青晃过神来,转身瞄了眼太子,不做理会,只是快步离去。
司马昱有些发愣。
这时的萧青,与印象中那个谄媚十足的华服青年。
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