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净!上前来。”老掌门左右长老齐呼。
净将剑上血挥去,收回剑鞘给到剑仆,单言一字:“是。”
净一步一步逼向老掌门所在的位置,经过长老们,台阶十二级,白衣飘摇,步步生威。老掌门看着净,又得意又莫名地叹了一口气。
待到净已经站在最后一级台阶时,老掌门方才开口:“净,首席弟子,我宗大选第一,按我宗习惯,即时授命下届掌门印章,待良辰吉时传授掌门技。”
话落,台下众人纷纷作揖,“恭迎新掌门,祝我宗常胜不朽。”
根据礼节,接下来是长老贺喜。
老掌门没让众长老们上来,而是拉近净,附耳嘱咐:“净,你大选,伤十五人,杀两人,皆是我宗英豪,你切记切记。”
净收回满身戾气,迅速下跪,顿首:“谨遵教诲。”
这番对话后,长老们便可以上前了。
“这还只是当众公布一下,等到掌门大典时啊,那才叫一个威风!”一个身着黑衣的虬髯大汉笑着对净说,后头跟着四位鹤发童颜的长者。
其余长老只是点头。
虬髯大汉笑得更大声了,他扭头对台下众人言语:“三天后大典,都散了吧!”
如风般散聚,若不是比武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恐怕没人知道这里有过一场大选。
不远处,竹子摇啊摇,乘着春风拔地而起,一日几十尺。天地阴阳呼吸,日月沉浮,晚日架在远山,陡然一颤,进入了黑夜。
还是那个台阶上,正殿里。正殿在更高的台阶上。第三十六级台阶上,站着五位长老,他们护着传法,这是关乎宗门利益的顶天大的事,关乎每一个人包括长老本身。第三十七级台阶就是那个正殿。
一门之隔,两代侠客。
老掌门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慈目望向净。
“净,你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净默默看着老掌门,好像在努力获取长辈传递的人生经验,但没有经历终究还是徒劳。净摇摇头,“弟子见山是山。”
老掌门笑道,“我又何尝不是?”
老掌门又托起一个白瓷茶杯,轻抿一口:“掌门不是你的荣耀,你能当掌门也不是因为你的力量。”茶杯猛落到桌面上,却毫发无伤,强风打向净。
“你是被迫的,所以,别太有负担了,责任是你所能的,你所不能的叫灾祸。”
净满脸疑惑,不解掌门的讲道。传法分为两部分,旁人觉得重要的是传授掌门技,讲道应该是一带而过的。但是现在不但不一带而过,还要打击净。
“掌门,弟子不明。”
老掌门沉默了片刻,忽又哈哈大笑,“这不就是被选为掌门的真正原因吗?我还真是老糊涂了。哈哈哈,你会明白的。好了,我们已经耽误很久了。”
老掌门腾地跃起,脚踏太师椅飞向横梁,三丈高堂不费吹灰之力,以高临下,遥呼道:“你只需记住,你是谁。”
净忽的失去了意识。
门外五人听见铁器碰撞,殿内异光闪烁,皆知那件事开始了。
第二天,净在自己的寝室醒来,纸窗外还是那棵青松。
“我剑呢?”净兀自问道。
屋外忽忽跑来一人,净知道是剑仆。
剑仆是老掌门在他入门时赐给他的,是老掌门养大的孤儿。
剑仆捧着剑,脸色惨白:“掌门,你的剑。”剑仆手在抖,他平生陷入剑事里头,还会有这等表现,净突然好奇起来,不顾混身疼痛,也好像忘记了什么头等大事,只问:“发生了什么事?”
剑仆将剑塞给了坐在床沿的净,口中不断重复着“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回答,跑了出去,身影被青松掩盖,再也看不到。
净没有去追,但是平常他是会去追的,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感觉自己彻底变了。他取出剑来,锋利生光的剑刃惊动了他的心,他破窗而出,在院中舞起剑来,花影舞剑舞,落花血溅芒,他将青松上的松花统统击下,却没有伤及青松枝干。
“好剑!”他感叹后,愣住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继承了老掌门衣钵了?刚刚剑仆称呼自己是——“不好!”
等到净再次冲到正殿上时,灵柩刚刚摆好,里面躺着的就是老掌门。他还没来得及去问守在灵前的五位长老,自己背后就响起更大的声响,“长老!长老!不好了,掌门的剑仆自刎了!”
那人冲到殿内,看见净,作揖,却还是冲向了长老们。
长老们都叹息起来,心事沉重,原先为首的虬髯大汉着长长白袍看向了净。
净也看着他,净心里仿佛要明悟起来,但长老开口了:“净,现今尚难堪重任,然老掌门所付、宗门所系不可不重视,净之武功日臻完美,但机心缺失。责令一如惯例,下山历练,夺得十月江湖大比头筹。”
净望向老掌门的灵柩:“守灵至七七。”有长老想呵斥当以宗门为重,虬髯大汉拦下了:“可以,只是另加条件,此番下山不可利用宗门势力,虽身死亦不可言名。”
净同意了。
时间过得很快,暮春就这样来到了,春花纷纷落去,净心中疑惑还是不解。太多可疑的地方了,但是这些可疑的地方都刻意地被烙上了宗门利益,无法深究。
净在这天收好包袱,反复确认一个小锦囊有没有好好塞在内衣衬口袋里,拍了拍,放了心,就踏出了这个睡了十五年的寝室,又踏出了练功练了十五年的院子,在青松的臂展下,看不见了。
净按时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些天除了守灵就是练功,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大幅提升,放开束缚舞剑竟能以剑贴身而不伤肤。
踏在下山的山间小路上,远远看见背后山门在慢慢变小,远处的村庄和油菜花向自己走过来。
“要是有壶酒就好了。”净很少能碰到酒,但是,就像所有风流侠客那样,他嗜酒,要不是练功,一定是酒中仙。于是,看到眼前的场景,他怎么也遏制不住了。
跑到村口,他看见一个穿着靛青色衣裳的女子向他背后的山走去,他哪里顾得上,拉了一个务农回来了的农民就要酒喝。那田间汉看到净腰间别的剑,可不敢违逆,舀了半斤浊酒。
净掷出半两银子,那田间汉可不敢接,净抱起灌满了酒的壶大笑着离开了。
这酒好像激起了他那本就侠气的心,自称若耶山人到处锄奸灭恶,打了大大小小擂台百十场,饮一壶酒动一白衣舞一招剑,不伤及各人根本,由此名声在方圆百里大振。
时间如流水东逝而不反,到了该落叶的季节了。
“店家,二两劲酒,一叠猪肉。”踏门而进的正是净,但是身上的白衣已经裹上了一层灰色外套。店家小二答应后,净就坐着抚剑,痴情一般。
“风尘里,问君知否往事?”净的痴情被一道轻灵的声音所打扰,“但忧愁流水,易老黄昏人。”
净笑了,不生气:“管他知不知,管他老不老,酒水和罄泪,总是要喝醉。”
那道声音亦不生气,靠了过来,是穿着靛青色衣的一位女子。
净倒好奇了:“江湖何在?”女子笑而不漏:“你我间。”
净忽又大喊:“店家,加一壶青钱柳叶。”“好嘞!”
净迫切看向她,她也毫不避讳。“怎么,我脸上有花?”
净笑笑,他先前点的酒和猪肉上来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端酒杯,就被抢酒杯了。“诶!你怎么抢人酒喝?”
那女子笑笑,“怎么,你还有钱吗?”话落,她拿出一袋子银两,少说十两。
净笑笑,青钱柳叶也上来了,“行,行,我喝茶,我喝茶。”
女子闻言又是一口,二两酒片刻见底。净不由发憷,他这几个月来只是听过女侠们的名声,哪里真的见过这样的奇女子?
“我叫赵月,道上人都叫我月姑娘,你不嫌弃,就这样叫我。”她拽起筷子,拣起一块猪肉就往嘴里送,“你呢?”
净挠挠头,是实话实说呢?还是说自己就是最近的那个若耶山人?还是……
“我是出来历练的世族子弟。”
赵月猛地一扭头,猪肉还含在嘴里,慌忙咽下去,眨巴眨巴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净气一壮,“怎么?不信!”
赵月又抢来他剩下的茶,一口喝下,毫不顾忌男女之别,更别提什么个人卫生了,“那你出来历练什么?”
“江湖大比。”
赵月掏出一些碎银,“那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
赵月叹了很大一口气,“你要去省府,十月初五,大比。”又叹一口气,“我和你同路,我们结伴而行。”
净抱着剑跑了出去,赵月也猛地窜起,手摸腰间。
“怎么?我们走啊!”
赵月再也忍受不了了,“我他妈不要付钱?”
路上,还看不见落叶,但是已经寒气逼人。马车上,赵月随意附和着,那个下了山才几个月的傻子,傻子!
“我见到了诗人,她说要给我写首诗,还没来得及写呢,人没了——”
“你知道吗?”
净被打断了胡言乱语,摇摇头。
“最近江湖上,有一个自称为若耶山人的用剑高手,一酒一招不伤人,却打败了不知多少英雄豪杰。”
净看着赵月,他又摇摇头,手捏着剑柄,眼睛看向远方,那座山。
“像这样的奇才,还有一人——”
净猛地站起,剑已出鞘。赵月掏出腰间短剑,“你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他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手。
赶马车的老爷子在前面突然破口大骂:“年轻人,没见过市面,刀剑都不会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