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在东方思义办理过的几千件婚姻家庭案件里,很多当事人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印象。他们和她们中的一些当事人,或者为自己不幸的婚姻悲剧愤愤不平,却缺少一种自我反思和应该有的悔悟;或者为自己在婚姻中的得失锱铢必较,曾经拥有的温情时光荡然无存;或者在爱恨情仇中模糊了良心,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和利益而抢占道德高地,对曾经的另一半竭力挞伐,不惜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而陈万道却给他留下了另一种特别的印象,这个放在一堆男人里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的男人,面对刻意欺骗他的妻子却沉默无言,面对失去的一切却心如止水丝毫无争。
东方思义有时也会想这样一个问题: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他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他如此这般地心如止水呢?
陈万道走进东方思义办公室的时候,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他和东方思义打了声招呼,坐下来之后,便在上衣口袋里摸索着,最后掏出一包明显放了好多天的硬盒香烟。烟盒已经被挤压的变了形。
他抽出一支烟,细心地用手捋直了些,抬头又望了一下东方思义:“能抽吗?”
东方思义点点头说:“抽吧。”
陈万道有些歉意地苦笑了一下:“真是没办法,我已经开始戒烟了,你看,烟盒都放变形了,但还是有熬不住的时候,有些事想不明白的时候,就要抽一根二根的。我是个急性子,遇到心急火燎的情况,更是离不了它。”
东方思义微笑着说:“我以前烟瘾也很大,用了好几年时间才算戒了,只要有心戒它,还是能戒了的。”陈万道吸了一口烟说:“嗯,我想再试试,也许能戒吧。”
陈万道抽完手里的那根烟,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和缓了:“我知道和她之间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对我隐瞒了那么多不该隐瞒的东西。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公平,婚姻的双方相互之间允许有,但也应当有一定的知情权的。她不应当只把我当成她的跳板,当成她设计好的一段路上的一座桥。起初,我的内心非常愤恨,想通了也就没有什么纠结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该去的总是会去的。算了,没什么可以计较的了,东方庭长,你依法判就行,我没有什么要求,也没有什么意见。”
陈万道与妻子吉丽娜原本是两只分属于不同林子里的鸟,一只在南方的城市里衔木筑巢,一只在北方的高原上顾影自怜。是一根穿越了千里的红线将他们牵扯到了一起,这根红线是陈万道的师傅郑大力精心为他制作的。红线的一头系在了他的心上,另一头系在了她的脚上。
在陈万道的眼里,师傅郑大力对他是恩重如山的,是他这一辈子唯一不可违逆的亲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说是师傅给的,师傅说过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金科玉律,他是不能违背的,也是不愿意违背的。
十几年前,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的陈万道从县技工学校顺利毕业了。像他这样的技校毕业生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或者外出打工,或者在本地找一家个体的小企业做学徒工,或者自谋其他出路,只要能自食其力,就算是没有辜负家庭和自己的希望了。
从小便遭遇家庭变故的陈万道什么也不敢多想,他虽然知道自己学会了一技之长,但如果没有机会施展,也就等于什么也没有学到,什么也不会有。因此,他想的是毕业后只要能找个地方干活,有一碗饭吃,便算是一种幸运了。
让陈万道没想到的是,机会总是会给那些有准备的人提供希望的。这一年夏初,县属企业为满足扩大生产的需要,决定从县技工学校招聘应届毕业生。在县五星机械厂进行的招聘面试中,陈万道操作机床的熟练程度,得到了县五星机械厂负责招聘工作的厂长顾问郑大力的当场夸奖。
县五星机械厂虽然规模不大,却是一家县属国有企业,又是当时能够生产出口创汇产品的少数企业,因此被列为县重点扶持发展的单位,能够进入五星机械厂是县技工学校学生们梦想的目标。
陈万道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郑大力直接从县技工学校毕业生中挑选招聘进厂的新职工之一。进厂后,郑大力因为赏识他的操作技巧和熟练程度,又直接让陈万道跟着自己当学徒。意外的惊喜,让陈万道格外珍惜得之不易的工作机会,不管是脏活累活,他从不叫苦,而且从他手里出去的产品的质量,也总是能达到最好的标准,从没有让师傅对他有过失望。从此之后,他便成了郑大力最喜欢的徒弟。
工作半年后,陈万道才终于明白,被郑大力挑选做徒弟意味着什么。郑大力不仅是五星机械厂公认的第一车工,再难加工的产品,在他的手里都会像变魔术一般展现在你的面前。郑大力还是省劳模,五一奖章获得者。五星机械厂的几任厂长都曾经是郑大力的徒弟,所以郑大力被大伙称为名誉厂长,可以说他不是厂长却胜似厂长。
陈万道跟着郑大力学了三年,成了厂里公认的技术骨干和能手,在厂里为生产出口产品专设的技术攻关小组中挑起了大梁。不管师傅交给他什么样的工作,他总是能在第一时间保质保量地提前完成,也因此深得师傅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