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良哥穿着风衣,戴着墨镜,嘴里叼根牙签,旁若无人地走进皇庭酒店的大厅。身后跟着四个人,依次是鸟毛,泥鳅,二条,幺饼。五个大将缺了陈猛,他因为昨晚捅伤人逃跑了。
酒店保安双脚立正,双肩高耸,向良哥敬了个礼,讪笑着顺嘴问道:
“良哥,早。吃了没有哇?”
良哥斜了一下那位缺心眼的保安,骂道:
“早你妹,知不知道现在是晚上七点了?吃了没吃了没,吃了我跑你这儿来干嘛?”
保安自知失言,也感觉到今天良哥心情很不爽,只好自认倒霉,闭嘴不言,侧身低头让五个人走进去,心里却对每个人的背影骂了很多句草泥马。
从声势上看,五个人颇有点黑社会的风貌,目不斜视,嚣张无比。最大的不同是,影视剧里的黑社会,全都穿黑西装打黑领带;而他们五个人,却穿得花里胡哨,只有良哥的风衣和墨镜是黑色的,后面四个,红黄蓝绿什么颜色都有,头发也是奇形怪状,此外,鸟毛的右耳还戴了个耳环。而幺饼这个死胖子,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却踢了双拖鞋。
总之就是,除了良哥依旧保持着小马哥的风采,后面几个,看起来要多二就有多二。
在此之前,良哥曾多次对手下几个人的着装有意见,认为混社会其实跟在公司上班一样,要有正面形象,最起码衣着上得整齐一点。但大家只当耳边风,没人听进去。说多了,大家都摊摊手,异口同声诉苦:
“买西装不要钱啊?我们这么点分成,泡妞都不够。”
其实就是耍赖,把自身的形象问题归咎于老大头上。
有一次良哥实在忍不住,咬咬牙大出血,为包括陈猛在内的五个人,每人置了一套冒牌黑西装,外加黑领带。但为了节省成本,皮鞋得自备,而且,没有衬衫,只让一个做过裁缝的小弟,用几寸白色细布,里面套一层薄塑料,给每人做了个硬邦邦的假领子。
五人套上假领子,打好领带,光着肚皮披好西装外套,看起来倒像是那么回事,只不过领子实在太硬,脖子转动不便,而且一出汗就露馅,陈猛当时就表达了不满:
“良哥,咱们像带了枷的罪犯。”
二条也卷着大舌头,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觉得,领子像……像刀片,咱们随时……随时准备自……自杀。”
良哥照两人屁股各踢了一脚,大骂:
“日你妹妹的,有得穿还挑三拣四?有本事你们裸奔。”
大家只好克服困难与痛苦,将西装连假领穿上身。
后来有很那么一段时间,良哥穿风衣戴墨镜,叼牙签走在前面,后面五个人黑西装黑领带跟着,看起来倒是整齐划一。像军人走正步一样,人见人怕。
但是,这身打扮拉风倒确实拉风,也给人留下了较深的印象,却有很大的缺陷。尤其在打架的时候,脖子运转不灵活就不用说了,关键是,有一次二条被人扯住领带,勒着脖子,背过气去,晕厥半个多小时,差点就这么挂了。
从此以后,大家便趁机脱掉西装,扔掉假领,又回到了风格不一、花里胡哨的时代。
良哥长叹一声,知道手下这帮人是烂泥扶不上墙,只好作罢。
但今天良哥心情不好,召集五人要出门赴和平宴,却跑了陈猛,连电话都打不通,又见另外四个从上到下怪里怪气,没一点人样,便有些发狂。
良哥朝鸟毛的耳环吐了口唾沫,抓一把泥鳅的红色头发,将牙签扔到二条的脖子里,最后一脚踩在幺饼的脚背上,用夹烟的手指着他们骂道:
“日你妹妹的,看看你们的形象,看看你们的形象。叫我怎么带得出门?”
鸟毛抬袖擦干净耳朵和耳环,心里同样很不爽,想到,妈的我们又不是你的妞,干嘛要你带得出门?再说了,我们怎么穿是我们的自由,为何非得要像你一样活在九十年代?真要你买身衣服,你又这么啬皮,连件衬衫的钱都不愿掏。
其他三人的心思,也跟鸟毛差不多,只不过谁也不敢说出口。
今天临时置装,就算花得起钱,时间上也来不及了,良哥只好退而求其次,严令每个人将衣服搞整洁一点;皮带至少系在肚脐眼部位,不能掉到胯部,前面露毛,后面露沟;上衣领子必须竖起来,不能卷入背心,就像待宰的囚犯。
还有头发,用梳子沾水理整齐一点,不能像扫把。至于颜色,本应染黑,但时间来不及,只好作罢。
最后,良哥要求大家不能嚼口香糖,因为嘴巴没事乱动,看起来要多傻有多傻。这回幺饼率先提出请求:
“良哥,我口臭,闭着嘴唇嚼,不吹泡泡行不行?”
良哥大怒,朝幺饼踢了一脚:
“日你妹,叫你不要吃那么多臭豆腐,你却每天没这玩艺吃不下饭,还很奇葩地拌上大蒜。口臭也不许嚼,从这一刻开始,你紧闭嘴巴不许说话,也不许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