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漪本是没精打采,闻言却是眼神一亮,登时惊喜地抚平琴弦,道:“此言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流萤亲眼见到的,还能有假不成?”
她亲亲热热地坐下,抱住沈清漪的手臂,道:“小姐真是神机妙算1
但夸赞过后她又不由有些奇怪:“只是既然宴会是是七日之后,又为何在今日便传旨过来?小姐您又是如何知道陛下会在这几日传旨入府的呢?”
沈清漪继续弹着琴,漫不经心道:“你可记得三堂会审的日子?”
流萤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的,正是在五日后的……”
她说罢便明白了过来,道:“正是在宫宴的前夕1
沈清漪笑道:“正是如此。”
她边默念着琴谱边出言解释道:“陛下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之中摸爬滚打坐上皇位,这刘家和孟家分庭抗礼,又各自扶持着皇子觊觎着帝位,大哥受冤之事就连旁人都猜得出其中有人暗箱操作,皇帝那般精明,又怎会不知道?
“咱们沈家除了我父这个太傅,大哥这个知府之外便没了做官之人,相比起刘孟两家,陛下自然是希望留下更好拿捏的哥哥的一条性命,只怕是恨不能我们沈家能来一记漂亮的反击将刘家一举击溃。
“他心知肚明我哥哥必然有冤,即便真的上了堂此罪也坐实不得,因此特意在三堂会审前下旨,又告知咱们审后设宴,便是在无声地告知天下人,虽说沈家大郎下了狱,但两个弟妹都立了大功由圣上亲自招待,如此便等于是给了刘慕之一个忌惮的理由,逼迫他不得不赶快想法对我哥哥下手。
“只要他但凡一有动手的迹象,便等于是给了我们一个动手反击的理由,而若是他不动手,这趟行动便成了笑话一场,陛下这一卷圣旨,便等于是逼着刘慕之上梁山。
“然而刘慕之即便是怨,也只会怨恨我与二哥而非陛下,你只看到这轻飘飘的一记圣旨,却是已将我兄妹三人的脑袋和整个刘家都拴在了上头。
“成王败寇,可从来不是闹着玩的。
“可论起以人做棋子的博弈,谁又能比得上真正的天下之主呢?”
乐声随着她的话陡然骤然,让流萤的背上不自觉地染上一抹寒意。
她打了个冷战,望着沈清漪那异常坚定的双目,看着她挺直的背,看着她平静分析局势的神情,忽然发觉,眼前的少女较之从前的确多了几分的陌生。
从前的沈清漪也同样是出了名的聪慧,但目光局限后宅,手段无非是小打小闹,可如今,她却可以走一步看百步,天下局势在她眼中,如同执棋人望着满盘棋子,步步为营,棋子们在棋盘上无所不用其极地使尽了手段想要置其他人于死地,人人都以为自己能笑到最后,却不知自己早被执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浑然不知。
真正的执棋人明明该是躲在幕后的皇帝才对。
可流萤却莫名有种皇帝也身处沈清漪手中之感。
这感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被陛下发觉,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毕竟没有一个帝王,会容忍有人凌驾于皇权之上!
自己家的小姐,真的能够全身而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