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曲折的阳平古道上,一个少年郎正牵着毛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他的身后,那毛驴之上,俨然坐着一位瘦小的女子。
这一对男女,正是小姜和他的姐姐。
大将军还没走过的路,已经被小姜姐弟俩儿趟过了其中一段。
“姐姐,你看,最多还有几天就到芷阳城了,到时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姜亦晨笑着,额头上是汗珠;但他丝毫没有觉得劳累,对未来的美好期许,轻而易举地战胜了疲惫。
“唉,其实我是不想来的。”姜亦晚的神色远没有他弟弟那么兴奋,对于其口中的那个仙人,她一直持怀疑态度。
世间要真的有仙,百姓怎会受难到如今?她的父母,那个定了婚约的青梅竹马,都在频仍的战乱中经受不了“拷打”,悲愤而死;他的弟弟,因她不愿出卖自尊,纵然幼小瘦弱也被亭长强制安排参军。
她早就不对现实有任何的期待了,她见过了太多丑恶的嘴脸,早就无法想象神仙们的“美好”。
“姐姐,你又怀疑我不是,真的有神仙,我还救了他,他也收了我做弟弟,整个芷阳城都是他哥哥的,我们去了,一定不会再受欺负了。”小姜喋喋不休,眼中闪着光。姜亦晚看到了,实在不忍心打断。
在她的认知里,小姜八成了碰到了骗子。那个人,绝对不像小姜描绘的那么和善;那座城,也绝对不是小姜想象的那么美好。
关于后者,她倒是猜对了。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亦晚看着小姜的后身,不由地又想到了他小时候虎头虎脑的样子,不自禁嫣然一笑。
既然她弟弟想去,那她就陪着吧,纵然是龙潭虎穴,她最起码也能挡在弟弟的面前,最起码也能拦下一丁点、一小会儿的伤害。
就算那地方再不好,能比家里头还让人不堪忍受吗?亭长与那些流氓,快把她逼死了,就连这次远走,都是在夜里偷偷溜掉的。
“就算那个仙人是骗子,是混蛋,是恶棍,我也认了。”姜亦晚心语,暗自攥紧了拳头。
乱世之下,又有几个好人?
她甚至决定了,只要那个“诓骗”他弟弟家伙不是像亭长之流无耻,能够有一丁点人性,她就愿意趁着年轻还有几分微薄的姿色去讨好,献上清白...也在所不惜。
她要的,只是庇护而已。
“弟弟呀!”
看着小姜摇头晃脑的样子,姜亦晚又笑了,但笑着笑着,眼角就淌下了泪。
小姜不知道,他姐姐所忍受的,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说实在的,姜亦晚并不比小姜大上多少,但是女人的成熟,总是比男人早一些,而一个姐姐的责任,更加重了她的负担......
烈阳当空,西风呼啸。
荒野之上,一队人马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们属于大昭军,是颜亶之分下的十队里的其中一支。
也是处境最不好,士气最低落的一支。
十支队伍,每支大约五千人,都按既定的路线行进着。而往北,无疑是最难受的——路途最远不说,人烟也是格外的稀少。
但从整个战局来考量,北边的军事地位极其重要,必须有人深入腹地,去打乱敌方军事部署。
其实往北进发的队伍一共有三支,但目前这一支,是最特殊的!它的领导者,只是个校尉,连个杂号将军都不是,他也是第一次独立掌军;同时,他对颜亶之的战略构想一点也不认同!
他想做的,只有回家而已。
可以想象,处境本就艰难,人心怎能不乱?又没有主事者的压制,惶恐与不满必将更加肆无忌惮地蔓延!
而蔓延的最终结果——只能是爆发!
“他娘的,老子不走了,干什么,送死去吗?”有一百夫长,本就刺头,又是军中关系户,率先发难。他将剑拔了出来,往地上一插,径直坐了上去。
“你干什么?!”
千夫长就在他身侧,当即就被震惊,大声呵斥,怒目而视。
“省省力气吧,都断粮了,坐着死,总比走着死强。”那人整个混不吝,更有几个相好的红面汉簇拥上前。
“想反不成,我斩了你!”千夫长气急,佩剑一拔,就朝着那挑事者直直砍下。
“你敢!?”
刺头之所以被称为刺头,除了气性大之外,还要有两把刷子,不然,早就在逞能的过程中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