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的光给巍峨的紫宸殿顶镀上了一层金边时,殿外跪了半日的官员开始有人双腿发僵,撑不住的倒在了冰凉的青砖上。
“崔大人,陛下这般避而不见,咱们还要再这么跪等下去吗?李大人已经撑不住晕厥过去了。”
一名三品大臣挪到崔谨身旁低声道。
崔谨只给了他一点余光,“你看看前头的岳相,他这般年岁还坚持在这殿外等候,你我怎好意思言苦呢?”
那人垂眸默默退回去跪好,心道岳相有人给搬了椅子坐着等,跟他们这些跪等的人能一样吗?
太阳又西沉了一些,一名内侍过来劝告。
“给各位大人问安了,陛下在与吕大人论功课,眼下还未论完,各位大人不若先回府,眼看宫门便要落钥了。”
“康公公,我等立志死谏规劝公主,以保我东昇颜面,一日见不到陛下,我等便一日不进水米,您请回吧。”
康公公是照顾过先皇的老奴了,这些人不免对他客气三分。只是言辞之间毫无退却之意。
面白无须的康公公急得面色又白了些许,摇摇头叹气离开。
“本宫到要看看,是谁在安排本宫做事?”
萧云皎穿着团花锦曳地长裙,从紫宸殿后缓缓走出。
跪在地上的官员面面相觑,无人言语。
岳旻山坐在单独给他准备的圈椅上双目微阖,一副已然疲累不堪睡着了的模样。
“哟,这春日里还是挺冷的天,怎么让岳相这个老人家在这儿睡呢,着了风寒可怎么是好,来人......”萧云皎扬声,“快把岳相抬回府,别冻坏了。”
几名孔武有力的侍卫上来便要连人带椅子抬走,岳旻山本就是假寐,见状悠悠转醒。
他看到萧云皎后撑着扶手起身行礼,“老臣见过长公主,长公主恕罪,臣年纪大了便觉多,在公主面前失礼了。”
萧云皎等他行完礼才虚虚扶了一下,“岳相见外了,您是三朝老臣,何谈失礼二字呢?”
底下跪着的一群人见状,纷纷向着萧云皎跪拜,齐声道——
“长公主万安。”
萧云皎下巴扬起,扫了一眼跪着的一群大臣,“平身。”
众人仍跪在地上。
萧云皎笑了,“既然各位大人觉得跪着自在,不起来也行,听闻今日大人们对本宫府上的私事议论颇多?本宫便来了,大家请当面对本宫说吧,不必劳烦陛下了。”
她身后的侍卫一字排开,面容刚毅,一副只听长公主号令的意思,底下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开口。
岳旻山站在萧云皎侧边,扫了一眼开口道:“长公主身为东昇最尊贵的女子,自当为天下百姓立一个榜样。”
“何大人家的千金仍能熟读《女则》、《女诫》,公主怎可不顾礼法,整日与一堆男子厮混呢?这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
萧云皎轻笑出声,“没想到本宫礼待门客,竟然值得如此多的大臣跪在这紫宸殿外以死相逼。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她理了理衣袖,抬眼往阶下看了一圈,定在一人身上。
“李大人,去年九月初八从您府上抬进去的那顶软轿,里面坐的是一个年方十五的青楼女子,如今该是您的如夫人了吧?本宫可记错了?”
户部尚书李大人不料她提及自身,又是这等不甚光彩的事,支支吾吾半天,羞愧低下了头。
萧云皎又看向另一人,“崔大人,您的三公子两月前在城门之中纵马,致一卖花老妪摔断了腿,至今还在家中躺着动弹不得,是也不是?”
崔氏一位族人的额角流下了一滴冷汗。
她继续眼神如刀般刮过阶下的每一人,看到谁时便准确地说出何时何地何人,他家族人做过地荒唐之举,一轮下来,竟无一人幸免。
“哦对了,忘了还有岳相。”萧云皎转过身目光炯炯的盯着岳旻山,“岳相家的小孙儿今年该有三岁了吧?”
岳旻山险些未站稳身子,咬牙回道:“公主明鉴,臣的小孙儿今年底才堪堪三岁。”
三年前的五月先帝先皇后双双离世,按规矩天下百姓皆要服丧一年,且三月内不许享乐。
岳旻山的小孙儿却在两年前的四月份出生,虽然岳家瞒得紧,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萧云皎还是查了出来。
没有跟他多费口舌,萧云皎看向众人,“众位大人皆是文官,自古文死谏,武死战不假。可众位也要知道,古今名臣死谏是为了山河社稷,天下苍生,从未见过盯着别人家的门客是男是女是何出身跑来这紫宸殿外以死相逼的。若我东晟的文官都开始学那些长舌妇,本宫看这天下也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了!”
一番话说的大臣们哑口无言,岳旻山冷笑一声,”长公主好口才,以为这般便可揭过您豢养面首之事吗?”
“面首?”萧云皎笑呵呵看向他,一派天真无邪,“那是何物?本宫不太明白,还望岳相解惑。”
“这......”
任岳旻山再是德高望重资历深厚,也做不出在女子面前去解释面首是何之事,只能甩袖转身不再与她搭腔。
其他人也想不到萧云皎在众目睽睽之下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他们也没这个脸皮去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解释“面首”是何,一时间气氛更加僵持。
此时,萧云皎从袖中高举一物,朗声说道:“先皇赐予本宫逍遥令,律法之外皆可为。各位大臣若还在这里无理取闹,便别怪本宫治你们大不敬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