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2章 再临东昌堡</p>
堂堂巡抚回京述职，当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政务军务都要有个安排。好在大明一贯有三年一朝觐的传统制度，相应的官员回京述职期间，其所掌事务通常由佐贰官暂代。</p>
不过，巡抚是个例外，因为巡抚本身就不是朱元璋设置的“经制官”，理论上只是个差遣官，所以巡抚实际上并没有佐贰官的设置。</p>
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巡抚虽然没有佐贰官，至少还有重要的同僚、僚属，因此一般来说，巡抚述职回京之前，会把一身所兼的各种权力分配给镇守太监、总兵等人。</p>
一般而言，抚院所在地的日常庶务就交给镇守太监负责，总兵则负责军务。但与此同时，巡抚下辖的最重要部属——兵备道，依然保留了相当大的权力，他们单独负责辖地内的各项大权，一如巡抚之于本省，而即便是军务，他们也有权在适当时刻拒绝总兵的要求。</p>
之前就说过，兵备道的设置，本身就是文臣制衡总兵、监督总兵的结果，因此并不是说巡抚不在，总兵就能仗着兵权横行了。</p>
同样，镇守太监的行政权力也只是一个大幅弱化版的巡抚，他的实际行政地区只有未设置兵备道的地方——简单的说就是辽阳片区(外加宽甸六堡地区)，连广宁都管不着。</p>
因为广宁虽然是辽东总兵驻地，但广宁也是有文臣的，那里有个“分巡辽海道兼管广宁等处屯田兵备参政”，所以广宁的政务归他管了。</p>
至于监察方面的权力，仍然是兵备道分掌，镇守太监也只是暂时代巡抚监察一下辽阳片区，而且大明非常重视监察权，镇守太监代理的时候，在事关监察权的问题上，遇事通常不能立断，只能帮巡抚记录在案，须得等巡抚回来之后再详查处置。</p>
另外，辽东还有一个特别的情况，就是总兵与副总兵分守辽西、辽东两个大片区，所以巡抚不在之时，在防务问题上一般是总兵负责辽西和辽南，副总兵则负责辽河以东的其他地区。</p>
既然有制度，那就遵照执行好了，高务实公函私信各写几道，把自己回京之后的权力分割下放给相关各官，然后带着黄芷汀一道，启程向京师进发。</p>
高务实仍然选择先走水路，从辽阳直接坐船走太子河转辽河，目标是直奔东昌堡所属的牛庄马驿。至于为什么不去营口改走最快捷海路——朱翊钧上次就说了，不准他走海路，以免出现意外，所以到了东昌堡之后就只得走回陆路了。</p>
一行人到了东昌堡，张万邦自认是高务实的嫡系，自然卖力招待，杀猪宰羊不亦乐乎。</p>
高务实是个有酒量无酒瘾的人，平时并不饮酒，但对武将们席间敬酒却还比较宽容，对于敬酒几乎是来者不拒——当然了，地位差距摆在这里，肯定是敬酒的一口闷，他老人家抿一小口意思意思。</p>
这次席间最让张万邦感到神奇，而且还有些不自在的地方，就是在抚台身边的次席上，竟然还坐着一位女子。</p>
在张万邦看来，按着大明的习惯，男女同席本来就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对于高中丞这样的出身而言，即便是在自家府里用餐，能与他同席的女性应该也只有他的母亲和正室夫人两位。</p>
这位“黄副使”看来是个例外，张万邦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在抚台面前的地位这般了得，前不久她经过东昌堡的时候，自己实在应该表现得更周到一些。</p>
张万邦打仗的本事不差，尤其是学会高务实和戚继光搞出来的那套打法之后，已经连续两次打出大胜，“上达天听”了。不过，大明的武将能打的人可不少，连戚继光、李成梁这样的名帅都不能不在朝中找靠山，何况他张某人？所以嫡系归嫡系，该巴结的时候也一定不能脸嫩。</p>
今日天色已晚，高务实是要在东昌堡暂住一宿的，张万邦喝得差不多之后，便借口帮高抚台安排住处，先悄悄溜了出来。</p>
安排住处什么的，其实早就办好了，他出来是另有要事——找高务实的家丁们打听这位黄副使的来历。</p>
安南朝贡副使这个头衔张万邦当然知道，不过知道这一点毫无意义，他要打探更多的内幕。</p>
高家家丁的头上有京华内务部监督着，按纪律来说可能是全大明最严格的，不过一来张万邦这人平时大方粗豪，最得这些底层人物的喜欢，二来高务实与黄芷汀的关系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至少在京华内部，他们没有接到命令说要对此保密，所以跟张万邦说一说倒也无妨。</p>
在张万邦的刻意拉拢和吹捧下，几个家丁慢慢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高务实和黄芷汀在广西、安南的一些故事说了说。</p>
甚至还有个骚话精挤眉弄眼地道：“张少将军，你想想看，咱们老爷这样的人物，哪有姑娘家见了不惦记着的？黄镇守使也不必说，人家在广西就是出了名的大美人，他们两位千里同行，这孤男寡女的……啧啧！”</p>
张万邦听得也是瞠目结舌，旁边又冒出一位骚话精二号，连忙接着道：“对对对，这事儿咱们私底下也经常说，你想啊，黄镇守使当初打安南的时候，尤其是谅山一战，那可真是豁得出去——你说要是一般的土司，能这么卖命？</p>
后来更不用说了，她是最支持咱家老爷那个土司移镇计划的，要不是有她带头，岑七公子那边能不能答应移镇，我看都不好说。照这个情况来看，咱们只怕迟早得改口叫夫人。”</p>
张万邦并不关心高务实和黄芷汀千里同行的过程中有没有超越寻常友谊之举，他只是想到自己前一次错过了大好的机会表忠心，心里不由得后悔不迭，又赶紧琢磨怎么挽回。</p>
而另外又一名家丁道：“我估计黄镇守使其实也挺着急的，毕竟咱家老爷可能不着急成家，她却是个姑娘家，总不能一直傻等不是？要不然，这次进京朝贡之后，为何还特意来辽东？说是商议那些海贸上的事情，其实还不是想咱们老爷了……”</p>
“诶诶！二虎子，你他娘给嘴把个门，别什么玩意都瞎嚷嚷。”一名小队长连忙打断道：“要是黄镇守使将来真成了夫人，又知道了你今天这些话，我看你上哪哭去。”</p>
被称之为二虎子的家丁一缩脖子，干笑着不说话了。</p>
张万邦打了个哈哈，打圆场道：“诶，就咱们几个随便聊聊而已，这种事谁还会在外面说呀？不要命啦？”</p>
话是这么说，聊到这份上也没法继续聊了，张万邦随便扯了几句便借故离开。</p>
另一边，高务实晚宴结束，和黄芷汀一道，来到张万邦安排的院子，忽然笑道：“张三锡这小子脑子里有些不安分了。”</p>
黄芷汀讶异地转头看他：“怎么？”</p>
高务实一指院子，似笑非笑地道：“一处院子，咱俩一起住？”</p>